真正涂起药膏来,一寸寸摸过那些疤痕,他才切实的知道这伤多厉害,他抓着那双手许久没松开,眼神很明显地晦涩下去,可最后他也没有指责罪魁祸首一句,只冷冷淡淡道:“这药医伤也祛疤,算是朕替悦妃补偿你的。”
替悦妃补偿?
谢蕴蓦地攥紧了手,冷笑出来:“按皇上这么说,奴婢岂不是还要谢谢悦妃娘娘?”
殷稷将她的手硬生生掰开,继续一层层往上涂药,语气不见起伏:“感谢倒不必,你就如同这段日子做的一样,不再招惹她就好。”
又是这句话。
谢蕴心口梗的厉害,连眼下殷稷的碰触都变得难耐了起来,她忍了又忍还是将手拽了回来。
殷稷动作一顿,他知道谢蕴会有这个反应,只是没想到她用的力气比自己想的还要大,以至于他明明加重了力道,却仍旧没能抓住。
他握了握空荡荡的手,想把药膏塞进谢蕴手里,可那双手却紧紧攥着,不肯露出丝毫缝隙。
“皇上的东西这般金贵,就不必糟蹋在奴婢身上了。”
谢蕴冷冷开口,随即起身告退。
“站住。”
殷稷下意识开口,眼见谢蕴脚步顿住却倔强地不肯回头,心口忽然就被软了一下。
“下雪了,陪朕看会儿雪吧。”
许久他才开口,可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有些懊恼,然而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眼见谢蕴仍旧不动弹,他抬脚走过去,将人拉上了床榻。
谢蕴半推半就地窝在了殷稷怀里,怔怔看着窗外苍茫的大雪,心神有片刻的恍惚,竟觉得眼前的情形和六年前的一幕重合了。
那时候殷稷还在谢家家学求学,那日也是大雪,天冷得厉害,她熬了参汤去给家中兄弟送,可到了地方却被大雪堵住了回去的路。
兄长谢济便用竹帘隔了一间静室出来,她在里头,殷稷在外头,两人透过同一扇窗户看着廊外同一场雪。
她沉浸在回忆里有些回不过神来,冷不丁耳边忽然有道声音响起来:“朕刚才想起了一些往事,忽然就想问问你,当年的事,你后悔过吗?”
谢蕴不知道他说的往事和自己想起来的是不是同一件,可,后不后悔有什么关系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别无选择,她总不能告诉殷稷,自诩机敏聪慧地谢大小姐,只是被人略施小计就乱了分寸,付出了这辈子都无法挽回的代价;她总不能让殷稷一个身份不明的萧家养子去和齐王对上。
她只能自己来,她说过了,她生来小气,睚眦必报,齐王既然毁了她,她也必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怕这么做的结果,是将自己搭进去。
只是可笑的是,她报完仇愿意说出来的时候,殷稷却怎么都不肯相信了她只是隐去了一点内情而已。
在她一言不发的静默里,殷稷似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一声轻哂:“罢了,你后不后悔和朕又有什么关系,朕只管和你讨债就是了。”
谢蕴仍旧没开口,像是默认了他的话,只是借着趴在窗台上的动作自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疲惫在这片安静里逐渐发酵,谢蕴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恍惚间有人喊她,一声声地,将梦境与记忆重合在了一起,她又看见了那场雪,殷稷隔着竹帘低声喊她的名字。
她羞赧地侧开头,却又控制不住低声回应:“稷郎”
呼唤声骤然消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慢慢拢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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