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澍被一个黄毛丫头劈头盖脸地指责一通,心中便有了不详的预感,但真当载湉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捂着心肝儿叫唤“皇上,您万金之躯,能不能不要总这么神出鬼没的,奴才受不住啊”
“呵,这话该朕说才是。”
载湉伸臂一拦,将若桐挡在身后,“你能不能少给朕惹点麻烦”
“就是就是,”
载澍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您皇妃之尊,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
“朕说的是你,是你”
载湉炸毛道,“给朕找麻烦是她的权利,你有这权利吗弹劾你的折子都要堆满养心殿了,还不老老实实在家里蹲着”
“我,我这”
载澍有理说不清,恼恨的话脱口而出,“我这不也是为了伯父吗,他老人家去得早,我不给他撑场子,叫他老人家在底下靠谁去,靠八岁的载沣吗还是他养了别的什么儿子”
这话之诛心,不比刚才文廷式“卖子求荣”
之言差。
为父不慈,为子不孝,载湉一日两遍给人家戳中心结,只觉得胸口钝钝地疼,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都慌了手脚,忙不迭地扶他坐下来,若桐抚着他的胸口顺气,嗔道“贝勒爷这话说得好没理。
你不想让人家说王爷坏话,就该做出一两件真正给他长脸的大事,当众打人,只会让人家非议王爷教子无方。
二来,王爷既去,世上最亲的便是您和皇上了,您为兄为臣,怎么也不该向皇上发火。
三来,文先生虽然的确对醇亲王有不敬之词,但即便是对簿公堂,也该给人家一个辩白的机会吧”
载澍习惯了自家能动手绝不bb的母老虎福晋,头一次遇上这种伶牙俐齿型的女人,一时居然被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半天反驳不出一个字来。
“文先生,先生”
文廷式早被这出实地上演的宫廷伦理亲情大戏惊得目瞪口呆,听若桐唤了两声才恍然大悟“微臣文廷式叩见吾皇万岁。”
“起磕。”
载湉没好气地说,“朕记得你,三年前殿试,你穿了一件湖蓝袍子,别人都快交卷了才开始下笔如飞,最后交上来一篇文以经国论,你主张朝廷办报,用报纸沟通官民、传达下情、教化百姓。
文章很好,只可惜不对朝廷的路子,翁先生惜才,还是点了你做第二名。
怎么今日一见,却是这个样子”
“微臣惭愧。”
文廷式从小受儒家教育,忠君国的思想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偏偏成年之后他辗转异国,漂泊他乡,早就自以为是无依无凭、飘萍柳絮般的人,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对他印象如此之深,激动之下,这惭愧二字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编歪诗讽刺亲贵,这种事情放到雍正朝文字狱盛行的时候,文家九族都死了八百回了。
可现在论才、论亲,文廷式都不能杀。
但载澍也是为他、为醇亲王出头,罚轻了又难免伤堂兄的心。
载湉不由一筹莫展,下意识扯了扯若桐的袖子,等着她出主意,忽然听得楼下一阵喧哗,有兵刃碰撞的声音夹杂其中。
众人不由一惊,下意识把载湉围在中间。
巴雅尔出去了,回来道“爷,大理寺的人把整座酒楼围起来了,好像在找什么人。”
大理寺
众人不由奇怪。
大理寺类似于后世的纪委监察部门。
寻常小偷小摸的,自然都是公安局步军统领衙门出面抓人,这回却是反贪局大理寺亲自出动,实属罕见。
“坏了,”
载湉一把揪住堂兄,“这是冲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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