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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负雪奋力想要推开倒在自己身上如同沉重铁山一样的男人,然而对方始终没有回应,凛迟双眼紧闭,呼吸粗重,整个人仿佛泄力一般,脑袋耷拉在她的颈窝,额头烫得像块烙铁。
随着他的昏迷,施加在玄负雪身上的隐身咒和束缚术法都自动解开了,可这也没什么用——双翼魔马已经带着他们腾飞了不知多远,左右前后皆是墨云黑天,都找不到战场上厮杀将士们的踪迹了。
自醒来以后,鹤鸣弓就不在玄负雪身边,她无法召唤本命弓御行,也就不敢轻易从魔马上跳下来,只好紧紧攥着缰绳。
偏偏身后还压着一个沉重包袱。
凛迟灼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地喷薄在她后颈,玄负雪叫了他好几声,都没能把人唤醒,几次三番想着要不干脆把他甩下去得了,可转念又一想,座下魔马是凛迟的坐骑,她不知道如何操控,万一凛迟走了之后魔马在半空中发狂,又该如何是好?
内心天人交战间,魔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玄负雪再一远眺,已经远远能看见一片青山绿水。
高度缓缓下落,最后玄负雪带着身后生死不知的人,直接从马背滚到了草地上,两人在柔软草毯上接连滚了几圈,身上头上都挂上了嫩绿的草枝。
滚动时凛迟依旧一声不吭,被玄负雪拿来当了缓冲的肉垫也毫无动静,停下来后,她撑着凛迟的胸膛直起身,左右观察一番如今的所在。
东方斜斜一抹朝阳刺破碧蓝澄空,白云堆絮,青山连绵,近处绿草如茵,一汪镜子似的湖面清可见底,有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在湖中游动,皆若空游无所依,魔马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趴在湖边,低着脑袋,似乎在饮水。
从这片山清水秀的风光来看,此地应该已经离了酆都,到处一派怡然自得的惬意景色,甚至有了几分世外桃源之感......如果她不是同凛迟一起掉到这地方来的话。
玄负雪试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没死,便松了口气,随即注视他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
犹豫片刻,她还是起了身,把凛迟抛在身后,朝着魔马走过去,拽紧缰绳,试图驯马并跨上马鞍。
她还是想回去找大师兄,若是这马能坚持长途跋涉,直接载她回见孤峰也可以,可走近了才发现,她的如意算盘可能要打空了。
霞光照亮了先前在暗夜中没有看见的细节,魔马在战场中就已经受了兵甲刀伤,想想也不奇怪,从那样生死存亡的危险境地逃出,怎么能毫发无损,连凛迟都昏迷不醒,一匹普通的战马肯定也不可能幸免。
它的腹部拉开了好长一条口子,鲜血汩汩流出,染湿了周遭的毛发,后蹄微微抽搐,蹄铁也磨掉了大半块,马头有气无力地靠在湖边,两个鼻孔嘶嘶往外喷着白色蒸汽,却是出气多进气少。
玄负雪尝试了好几个疗伤术,但她本就不精通此道,虽然绞尽脑汁想起了几个术法,但都收效甚微。
魔马躺在地上,难受地嘶鸣,大大的浑浊眼珠里不知何时流出了一行清泪,玄负雪一下子就心软了,沉默许久,她转身走回凛迟身边,他依旧昏迷不醒,断罪剑就挂在血迹斑斑的金甲腰间。
玄负雪用力拔出断罪,兴许是因为主人无知觉的原因,断罪只是不情不愿地震鸣了一声,便没有再反抗,她攥着长剑,深吸了两口气,重新走回魔马身边,将剑尖对准它的脖颈。
无法治愈的话,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点助它解脱。
“你下不了手。”
玄负雪握剑的手腕一颤,险些脱力,扭过头才赫然发觉是凛迟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她身后,他看起来依旧很虚弱,刀削斧凿似的深刻脸孔面色惨白,让玄负雪几乎都要疑心他下一刻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瘫软在地,变成一张纸画的人皮。
然而凛迟面上情绪依旧是淡淡的,声音虽然沙哑但也很平稳:“魔兽天生带煞,就算重伤之后,也不会允许生人靠近,你想杀它,恐怕并不容易。”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凛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就在刚刚,你把断罪剑从我腰间拔走的时候。”
他朝玄负雪伸出手,掌心向上:“你想杀它的话,我来帮你。”
“不是杀它,我只是不忍心看它活着受磋磨。”
玄负雪皱起眉,但是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将剑交到他掌中,那是他的战马,比起自己这个外人,他更有权处置。
然而她刚刚把手伸出去,却被凛迟握住了手腕,随即带着她,调转剑锋,骤然发力,直接用剑切断了战马的喉管。
漫出的鲜血沾湿了她和他交握的手腕,为这场两人共同犯下的杀戮做嫁衣。
玄负雪狠狠拧眉:她对魔物天生没什么好感,但骤然见血,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能自如。
比起浑身僵硬的玄负雪,身后的凛迟显然要轻松自在得多,他丢掉了断罪剑,牵着玄负雪往湖畔边,然后拉着她的手蹲下,耐心细致地泼水为她洗净手指间的血渍。
玄负雪看着眼前人的侧脸,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从前凛迟总是满口孤啊孤啊的叫,乍一听还以为是水边的鹧鸪成了精,可是自他醒来之后,没再用魔尊的自称,态度也过于平和了一些。
她刚要开口问,忽地掌间微微刺痛,低下头一看,才发现有些破皮,渗出丝丝血丝,飘散在清澈湖水中。
凛迟注视了一会她的伤口,才道:“怎么弄的?”
玄负雪思索回忆,不确定地道:“可能是魔马降落的时候,攥缰绳太紧被磨出来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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