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一直躲在停车场的奶奶会选择跳出来救素不相识的女警察,他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那年二十岁出头的谢巾豪,和家里墙上照片中那个早逝的女孩一样,她们是差不多的年纪。
他明明可以劝谢巾豪不必自责,他是世界上仅剩的最有话语权开解她的人。
他明明可以告诉她不必愧疚,奶奶不只是在救你,还是在救她没能救下的女儿,是在救她自己。
他明明可以告诉她,一开始在车站他看的就不是她手里的可乐,而是她本人。
因为她和奶奶的女儿,那个家中照片里的女孩,至少有七分像。
可他没有。
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简单重复一遍奶奶的临终遗言——“好好活下去”
,他都不愿意。
因为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家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家,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她,他本可以继续幸福下去的。
因为她,他又要回到福利院了。
他恨她,他确信。
所以他对她说出口的是:“你不是答应我你会把奶奶带回来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今天要出现在这里?是你害死了奶奶!”
他问她知不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虽然他知道杀人的不是她,他进行了选择性忘记。
他忘了是自己请求她留下陪自己的,他忘了她因为保护他而差点失去的一截手指,他忘了她冒险去停车场本意只是想救更多人。
当时的谢巾豪红着眼眶,但一个完整的句子也没能说出口,她无限包容着十岁的他。
她忍受了自己对她的拳打脚踢,忍受着一个孩子毫无修饰的恶意的辱骂。
从头到尾,她没有一句解释,仿佛她也默认是自己害死了奶奶。
从始至终她对他说的话,断断续续拼起来也只有几句真心实意的对不起。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他见到过一次谢巾豪。
那是在报道当时事件的报纸上,她没有穿警服,顶着很重的黑眼圈,应该是以亲历者而不是警察的身份出镜。
第二次见面是他主动和福利院的老师要求的。
因为政府拨了专款给幸存者进行心理疏导治疗,安排的医生也都是省里最有创伤经历治疗经验的佼佼者。
他故意给自己接诊的那位医生出难题,他说他的心结很难解开,除非当时和自己一起的那个警察姐姐在场才有痊愈的可能。
医生想办法帮他联系到了谢巾豪,他们一起接受治疗的那天是2008年5月12日的下午。
那天治疗刚开始不久,在一千公里以外发生了一场带走数万人性命的地震。
虽然离震中很远,但是春城亦有不小的震感,何况他们现在在医院的顶楼。
医生出去疏导走廊里的其他病患,他和谢巾豪则就近躲进了办公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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