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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大少浑身一震,他的亲生父亲终于想起他来了。
可是脚下沉重,他无法动弹。
“道士还说,当年抢走你的人是是妖怪……”
“兄长!”
祝静思冷笑拦住农夫:“你当年欠下一屁股赌债,急于翻本,将自己即将出生的婴孩抵押了六十个铜钱——是你白纸黑字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出去的,你不会连这也忘了吧?”
农夫嚅嚅着,心虚地看了裴大少一眼,顿时低头蔫了气势。
“你永远不要奢望能挽回当年。”
祝静思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机会了。”
裴大少脸色惨白,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难怪他看到祝静思会觉得亲切,原来,他们之间真的血脉相连……
幼年时温柔抚摸他头顶的大手,那种感觉真切得刻骨铭心。
原来,不是他抢夺了他的人生,而是他捡拾了他的遭遇,遮挡了他头顶的风雨,赠予了他一个家。
虽然屋顶漏雨,却给他灵魂晴朗。
“起来了起来了!
屁股都被烤焦了……”
裴探花从泥水里挣扎起来,抖抖身上的水渍,裴大少突然脸色剧变,大喊一声:“不——!”
道士冷笑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剑刺入裴探花的后心。
七
夜色到了最浓,黑稠似血。
桃木剑一击即中,道士却猛然瞪大眼睛往后退,仿佛突然见了鬼一样,“不……不可能!”
裴探花按住剑尖,指下用力,木屑合血纷飞:“你才是妖。”
“笑话!
我是妖?”
道士怒极反笑。
“你口口声声说除妖,可你没除去自己心中之妖。”
裴探花目光中寒霜顿生,“你饲养西域吸血蝙蝠‘咫翾’,虽然可以引路辨识妖气,但在月圆之夜蝙蝠吸血杀人,你又岂会不知道?”
原来,那些月圆的深夜裴探花去抓蝙蝠,是惧怕它们伤人。
受伤头破血流那一次,是遇到了道士。
道士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冷硬如铁:“世间正义,总有牺牲。
我一心为人间除害,自问从没有半点私心!”
“为灭一妖,宁杀十人,好一个大公无私的正义。”
裴探花面无表情,“冯基离开毓秀茶庄的时候,只是受了惊吓。
后来他去寻找你时误闯蝙蝠洞,死于‘咫翾’之手,你闯下祸事,毫不犹豫嫁祸给白虎,这也是你的正义?”
道士张了张嘴,却终于哑口无言。
“许多年前,我脚下白骨堆积如山,我也曾这样告诉自己。”
裴探花的眼神凉如飘雪,“可是,世间究竟什么是正义?你口中的敌人,是别人的友人;你眼中的妖物,是别人的至亲;杀十人,救十人,就是正义?这样的正义未免太过狂妄。
你我,都没有资格宣判别人的命运。”
道士的脸色比死人更难看,他原本也只是轻狂浮躁的年纪,眼瞳里甚至渗进了恐惧:“你中了我的桃木剑,为什么没有形神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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