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听见没,任重道远。”
庄木雨给小孙比了个大拇哥,他带了小孙两个月,起码教会了Excel。
带着老同事千万分的不舍,庄木雨潇洒地挥一挥手,不带走满桌的瓜子壳。
告别了摸鱼多年的单位,他还有下一站要去。
清明将至,天气很符合情调地不太好,万幸的是没有下雨,不然这一大堆金银元宝纸衣蜡烛真不知道该怎么烧。
来陵园的人不少,近几年大家都学乖了,懂得错峰出行,也学会了错峰扫墓,所以抱着数量惊人纸钱的庄木雨走在高高低低的石阶上不算太惹眼。
他老爹的墓在这一片坡的中间位置,是当年受过他老爹帮助的几家人众筹选的地,环山抱水,风水极好,他老爹生前没怎么享受过,死后倒是住上了豪宅。
“这回多给你烧一点,你要是真能收到,记得省着点花,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烧了,”
庄木雨蹲在墓碑前往火盆里扔元宝,“老爹,过了今天我就三十了,你说我能过得了这个生日吗?”
火烧得特别旺,烘得他面皮发紧,他摸了摸脑门儿上的头发,还好,没烧着,不然可难看了。
“可惜你儿子不像你这么有出息,快三十的人还是母胎solo,老庄家到我这一代估计没戏了,”
他絮絮叨叨地继续烧纸钱,“不过也挺好,我们家这样的,就别祸害别人了,哦,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不要误会。”
他老爹虽然叫老爹,人走的时候却不老,也就和他现在一样大,二十九岁零364天,多一天都没有的,他们家往上数十八辈儿祖宗都是这样,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大关,活着的时候都身体健康,走的时候也走得突然,俗称横死。
庄木雨的老爹是在他七岁那年走的,那会儿正碰上百年一见的水灾,他老爹谨遵祖上教诲,把儿子托付给邻居之后毅然决然去当抗洪志愿者了,在大雨磅礴的夜里救了一个又一个受灾群众,天亮了雨停了,他爹都回到家门口了,在楼梯上突发心梗,一头栽下去,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就没治了。
就这,庄老爹临走前还不忘拉着七岁的小木雨,把老庄家的家训断断续续又反反复复叨叨了几遍:行善不必人见,积德自有天知。
至于财产,后事,还有七岁的娃儿怎么办,一句都没来得及交代,就潇洒地魂归西天去了。
庄木雨的亲妈在他还嘬奶嘴的时候就没了,看前文就知道他家祖上人丁单薄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根本没有机会开枝散叶,更别提什么远房亲戚,洪灾过后全市重建,没多少人知道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孤儿。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他老爹过世之后,周围的邻居、以前被他老爹资助过的学生、洪灾被救的家庭……许多人念着恩情想收养这个小孤儿,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了。
庄木雨七岁就能自己拿主意,说要去福利院。
说起来也是个熟悉的地方,因为他老爹生前雷打不动,每个月都要来当几回志愿者,庄木雨从会走路开始就被他带着来,草率来说也可以算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院长对他特别关照,大小朋友们也喜欢他,他没吃过苦没受过饿没挨过打,就这么顺风顺水长到十八岁,考上了本地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又进了街道办事处,过上日常摸鱼偶尔加班的日子。
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没病没灾,和他老爹期望的一样,其实真挺好的。
火盆里最后一张纸钱烧尽,火星子灭了剩下一堆灰,歪风一来吹得庄木雨满头满脸,打断了他的回忆,庄木雨吃了满嘴的灰,赶紧站起身来呸呸呸,小声抱怨道:“下次我要是还能来看你,给你捎束花行不行,纸钱咱们就不要烧了,一点都不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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