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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颐因此相信这世间是有咒法的,这咒法是人心中的恐惧。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这句“自由恋爱”
的询问,也是一句咒法,一句使三妈和几个路过的下人都凝固的咒法。
有那么一会儿,于曼颐以为是外界的时间停止了流逝,除她以外的人全都失去了连贯的动作和表情,以至于呼吸。
她陷入一种惶恐,仿佛于家大宅是一处被精心搭建起的戏台,而于家上下全都是被戏本支配的皮影。
方才她于曼颐说了一句戏本之外的台词,于是锣鼓声停,整场戏陷入停滞,不知如何继续。
她在这惶恐里喝了一口茶,又喝了一口,终于等到操纵皮影的人反应过来,重新捡起控制动作的细杆。
三妈的胳膊关节被细绳吊着提起来,狠狠拍击桌子,嗓音都因她脱离戏本的排演而不似往日: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她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慌忙将茶盏放回桌面。
下人们的皮影师也反应了过来,操纵着他们前来劝慰,并收拾被打翻的杯盘。
于曼颐垂下头,听见三妈的声音愈发高亢,带着冲昏头脑的怒意。
“他是我娘家的孩子,我家的人向来踏实本分!
他既然承下了婚约,怎么会去和欧洲的洋鬼子自——自——”
这四个字烫嘴,三妈说不出口,被烧得一脚踢翻椅子,起身继续骂。
“你是他订过婚的妻子,怎么能这样揣测你将来的夫婿?他在信上说得那样清楚,学业繁重,儿女情长的事自然没时间考虑,否则能成什么事?”
于曼颐缩起肩膀,双手交叠,收在膝头。
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未涌起以往三妈大怒时的恐惧。
她闭上眼,黑暗中浮现出摇摇欲坠而漏洞百出的于家大宅。
而耳边尖利的斥责,只是皮影人照本宣科的戏腔。
这戏腔时高时低,忽长忽短,带着滑稽戏一般的尾音。
于曼颐都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会让她陷入如此程度的暴怒,以至于摔砸杯碟,瓷片高高溅起。
终于,给皮影配音的人应当是累了,操纵皮影的人便让三妈坐下,容她靠着椅背休息。
然而一阵喘息之后,她忽然再度起身,紧攥住于曼颐的手腕,撕扯着让她也从椅子上站立起来。
她的手掌因为愤怒滚烫,于曼颐没办法再把她当皮影。
“这些日子太纵容你!”
她厉声说,“去,去祠堂给我跪着去!”
…
祠堂大门被“咣当”
一声锁上的时候,于曼颐陷入了短暂的绝望。
她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趁着还在桌边多吃些早饭,而这次被关进祠堂时,三妈甚至没有告诉她时间。
若是一天倒还好,以她多年的经验,挨到晚饭并不困难。
但若是明天才能出去,需要忍受饥饿的人不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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