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就连老城区最后的一片住户,也搬离了这个老地方,还未完全清除的残垣断壁,每一块脱落的墙壁,都在告诉路过的人,它的年纪有多大了。
“前些年,这里还有小卖部和餐馆的。”
说是年纪大了,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杨堪又记得很清楚。
“县里发展起来了,这里肯定都拆了。”
在外甥的搀扶下,杨堪找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整理了一番衣服,“是这儿吧,唤林念旧,说每年要来,就必须得来,连地方都不能换。”
相机也不知道升级了多少个档次,早就不是当初拍了就不能删除的胶卷相机,数码相机拍了能删,只要有电有内存,就不怕拍得多。
幸好杨堪要的也不多,每年一张,快门声按响,他招了招手,“给我看看。”
透过方块大小的屏幕,定格的画面中,他的背后是茫茫江水,那些破败的拆毁建筑早就没入江底,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都是哪啊?”
没有了破败的碎石作为参照物,连杨堪都有些恍惚,“这个方向是不是码头的方向?”
在杨堪面前,他俩可没有发言权,他俩出生的时候,县里早就搬迁了,但照片看了不少,“差不多吧,挺像的。”
这答案杨堪不太满意,咕噜道:“怎么能说挺像的呢?”
他自己要找不到码头的方向,怎么告诉唤林回家的路。
从老城区离开到墓地,杨堪还在反复询问罗征,“是不是哪个方向啊?”
老人很固执,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但罗征也不能信口胡说,“老舅,我们回家看看以前的照片就知道了。”
等到回家一看,要是不是的怎么办?那就不算是今天回来拍的照了。
杨堪不大高兴,跟小孩一样,闹了好一会儿的性子。
晚上等着照片送回来,跟先前的一对比,确定是同一个方向,才松了一口,神经绷了一整天,放松后顿时有点恹恹的。
“舅舅,累了就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叫我们。”
罗征将杨堪送回床上,“起夜也叫我们。”
关上房门的那刻,罗征还是不放心的,和弟弟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毕竟从前几年开始,杨堪诊断出老年痴呆,三年前唤林去世后,他的老年痴呆更加严重,平时忘性大,得有人照顾着,有时候甚至连唤林去世的事情都会忘记。
早上起来茫然地在屋子里转一圈,等有人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开口,“唤林呢?”
一开始,家里人还会哄着杨堪,“唤林舅舅出去了。”
可杨堪会喋喋不休,等急了还会吵着要出去找他,杨堪偷偷跑出去一次后,家里实在没有办法,给他找了专人护理。
但唤林的事情,他还惦记着,必须有人跟他说,“唤林舅舅去世了。”
杨堪听后恍然大悟,喃喃道:“哦,对,去世了。”
这样的对话会持续很久很久,次次都是打击,杨堪记不住允唤林不在世上的事情。
别的事情,也是反反复复的询问,记了忘,忘了记,只有今天这个日子,他是记得最清楚的,一定要回老家。
暖黄色的床头灯晦暗,杨堪靠在摇椅上,将新拍的照片塞进相框,“这照了多少张了啊?”
相册缓缓翻动,杨堪一张两张的数,数到后面,照片上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他人也数糊涂了,眼眶也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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