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等忽然在一旁开口,语气里有丝不满。
我知道他一向是个孝顺又贴心的孩子,我与萧绎感情不睦,多半也由这些事情而起,方等全都看在眼里,我却不料他会直言不讳。
“方等,不可无礼。”
我薄责他,唯恐这番言辞被有心人又传了出去,倘说给萧绎听,岂不是离间他父子感情?我端肃神色,向穆凤栖道:“小孩子童言无忌,说的话不值一哂。
倒是他首先的问题,想来人人也都想知道:王爷为李桃儿可谓仁至义尽,但此番仍不能保,要将她送返荆州,却不知其中有何缘故?”
穆凤栖道:“听说还是庐陵王一道接一道的奏本起了作用,又联络了许多朝中相熟大臣一起进谏,即使陛下看在晋安王关说的面子上有心为王爷开脱,也却不过这许多人呵!
因此晋安王这个和事佬终究没有做成,王爷百般无奈,这才迫不得已将李桃儿送了回去……”
兰裳大约也听说了萧续接任荆州刺史之事,惊讶道:“但是一送回荆州,岂不是落在庐陵王手里?”
我心头有某种亮光蓦然一闪而过,然而快得我无法捕捉。
我无法知晓自己心头升起的究竟是何种情绪,就听到穆凤栖冷冷的嗤笑声。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呵。
再者庐陵王纵然与我们王爷不睦,素来相谤不休,但好歹也是堂堂天潢贵胄,如今逼迫王爷将李桃儿送返荆州,又在陛下面前邀了宠,目的已经达到,又难道会跟小小一个宫人过不去么?”
我皱眉,刚要说话,就听穆凤栖续道:“何况,我们这里为了李桃儿忧心,可王爷那边迫于无奈,还凭诗寄意哩!
就连我看了,心头都堵得慌啊!
所以赶着来呈给姊姊过目,教姊姊也来评评理!”
说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交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纸上的字迹很陌生,却十分凌乱,大约是他人匆促间抄下来的。
诗题是《送西归内人》。
内人?我忽觉一阵晕眩。
原来,在他眼里,李桃儿竟有如此深刻的位置。
我们不过是身为王爷的他,所纳的妃妾;然而李桃儿,却是身为平凡人的他,视为“内人”
的女子。
那么,我算什么?我是他的结发妻,是他亲口择定的原配,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但是在他眼里,我又算是什么?!
我咬着牙,恨恨地一字一句念道:“秋气苍茫结孟津,复送巫山荐枕神。
昔时慊慊愁应去,今日劳劳长别人!”
我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心头的忿恨,我将那张纸用力揉成一团,紧紧握在自己掌心。
“很好。
看来……天下人是都已知道了。
他对李桃儿如此念念不忘,教我变成天下人的笑柄,我又何必替那个李桃儿担心?即使她回了荆州受那无边的苦,也好过像我这般,在这个活监牢里,熬着漫长而无望的岁月!”
我愈说愈是恼怒,一种欲呕的冲动涌到我喉间,我丢开手中纸团,握住自己颈间,终究没能忍回去,俯下身躯,干呕起来。
众人皆是大惊,兰裳慌忙挽扶住我,方等急得大喊:“来人!
还不快快去传太医来!
浅儿,你快扶我母妃进房休息!”
穆凤栖见势忙说:“世子不必惊慌,我亲自带人去唤太医,一定尽速传到。”
说罢急急回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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