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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这么多,受苦的人也有许多吧,大家自顾不暇,就不要连和自己血脉相连、最亲近的人都互相漠视了。
丹青想着,忽然难过起来。
十六岁的时候,丹青完全接过了家里的担子,白天念书,晚上和假期出去打工,剩下的时间用来照顾大多数时候都不甚清醒的母亲。
其实银行帐户上也还有一笔款子,霍沉香自从染上酒瘾,已经不理家事,把帐号密码统统交给女儿,“丹青,你也该学着当家了。”
她说,“收好证件,记住密码,不必事事向我请示,自己拿主意就好。”
加上之前积攒下来的零花,丹青算了算,这笔钱若仔细安排打点,也够维持到自己中学毕业,到那时候她也年满十八岁,成年了,可以正正当当找份工。
至于念大学,就毋须奢求了。
可是大家都知道,酗酒的人根本不可能时刻保持清醒,霍沉香根本已经酒精中毒不肯自救,每天宁可不吃饭也要喝酒,丹青出来做小工与其说挣生活费,不如说为保证母亲酒水不断。
何况母亲健康大不如前,一旦病倒用钱更加无法控制。
生活压力这么大,前景完全未卜,丹青怎么敢心安理得当个职业学生、标准小孩?
咦,为甚么不强制霍沉香戒酒?
是,丹青也知道喝酒对母亲对她都有百害而无一利,可是她不忍心看她那么痛苦。
母亲走到今日和她也不无关系,不管当年的霍沉香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女儿才走上那条路,她已经付出了太多。
现在也该是丹青回报的时候,就允许母亲保留她这一点点、也差不多是唯一的乐趣吧。
在别人还黏在父母长辈身边撒娇爱嗔作承欢状时,丹青已经完全一副早慧少女的成熟模样。
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苗挺身形,虽然单薄清瘦,却更有一股临风飘举的出尘味道。
连老天都特别眷顾这个运途坎坷的孩子,就算功课日益沉重,兼职辛苦劳顿,颜丹青丝毫没有浸染出那种混迹社会历练人生后自会带有的风霜气质。
她看起来一如初雪,剔透干净,洁白无尘。
然而,丹青并不喜欢自己的容貌,她宁愿自己平凡一点丑一些,而不是愈来愈美,愈来愈像母亲。
母亲醉后经常把脸伸至丹青面前看上半天,然后嘿嘿笑,“霍沉香,呃,不不,你不是霍沉香,你是颜丹青……咦,为甚么你长得那么像霍沉香……”
的确。
丹青出落的五官姣美,面孔也愈来愈像年轻时候的母亲,这本来也属寻常,母女俩,容貌相似再正常也没有,可对于母亲来说,仿佛一把火星点燃了她内心深处不知名的信引。
都说酒醉后的人易发酒疯,区别不过是文疯武疯。
霍沉香亦不例外。
先是文疯。
霍沉香喃喃自语,丹青走近去听,却又语焉不详。
后来习惯了,慢慢分辩出醉言醉语中经常重复的一个名字。
元莛。
元莛。
丹青觉得奇怪,为何不是西敏?呵对,丹青已故的父亲名字叫做颜西敏。
她不由细细回想从前,果然疑点丛生。
丹青想起自己幼年时与父亲感情最浓,对母亲则比较敬畏,无论父亲如何宠溺包容,自己怎样乖巧可爱,母亲美丽的脸容少见喜色,她总是那般形容淡淡,郁郁寡欢。
后来父亲过世,母亲似乎也并不特别悲恸,她还以为妈妈要顾得维系这头家,所以不及伤感。
此刻看来并非如此,但究竟实情如何,恐怕问也白问。
丹青识相,不去打扰,留下母亲独自安歇房中。
可是事态发展渐渐超出丹青意料。
母亲无法控制自己行为,转为武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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