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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想着,自己鼓励着那一万分的勇气,沿路逢人就问,到医院是向哪里走?虽然路上人见他是个瞽目,一一的指点了。
这样靠人指点着走路,却是非常地耗费时间,常居士是上午十点钟由家里动身的,当他居然摸索到了医院门口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
他问明了这是医院以后,且不进去,就用手上的木棍子,把沿石探索得清楚了,然后蹲下身子,慢慢地坐下去。
门口的巡警,看了他这种情形,倒有些奇怪,就问他道:“你这位先生,是来医病的呢,还是来看病人的呢?你来了就坐在这台阶上做什么?”
常居士昂了头向他问道:“你这位是医院里的人吗?”
巡警道:“我是巡警。”
常居士道:“我走的这地方,有些碍事吗?不瞒你说,我很穷,又很孤单,没钱雇车子坐,也没有领着我走,由西南城到东北城,斜着穿城而过,全是问路问了来的,十几里地,走了我半条命啦。
你让我先歇息一会儿,再去瞧我的朋友吧。”
巡警道:“你的朋友,在这医院里吗?姓什么?”
常居士道:“是洪士毅!”
巡警道:“是洪士毅?昨天有个大胖娘们来瞧他,可闹出了笑话了。
你姓什么?”
常居士道:“我是个出家人,没有姓,因为衣服是人家施舍的,所以没有穿和尚衣服。”
巡警道:“你辛辛苦苦走了来,算是白跑了。
现在已经快三点钟了,到了三点钟,我们这里,是禁止探病的。”
常居士听说,就站了起来,将脸朝着巡警,做出诚恳的样子来说:“你不能想法子通融一下吗?”
巡警道:“这一个大医院,哪一天没有百儿八十的人来看病?迟到了都要通融一下,我们这钟点,就定得一点效力都没有了。
再说,我们一个当门警的,也不敢做这个主。”
常居士听了这话,脸上立刻现出踌躇的颜色来,摇摆着头叹了一口气,巡警看了他那为难的样子,因道:“你要进去看病人,就是有人通融了,也是不行的,因为管这件事的人,都下了班,谁来领你去呢?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给你要几个钱来,让你雇车回去吧。”
说着,他倒扶了常居士坐下,真的去化了几张毛票来,替他雇好了一辆人力车,把他拉走。
常居士随便说了一个地址,坐上车去,却再三地对巡警说。
请他传个口信给洪士毅,就说有个吃素的瞎子走了来看他的病,今天不能进来,有机会还要再来呢。
巡警因他如此热心待朋友,果然就找了一个确实可靠的院役,把这个消息,口传到病室里去了。
洪士毅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在大为感动之下,觉得常家人纵然是不好,也只有她母女两个人,至于这位常先生,却是一个诚实而又柔懦的人,而且还双目不明。
对于这种人,只有向他怜惜,哪有和他计较之理?只是他的家里,却不愿去了。
一个人穷了,固然是不配做爱人,也不配做友人,甚至还不配做恩人呢。
将来我出了医院,约他到小茶馆去谈话吧。
他起了这个念头之后,心里对于常居士,就完全地宽恕了。
他的病见好以后,所以精神还不振的原因,就是所受常家的刺激太深。
现在常居士历尽艰难,步行来看他的病,这实在让他得了一种莫大的安慰。
经过了两星期之久,洪士毅安然地迁出病院了,他依然回到会馆里去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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