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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几天之中,洪士毅来过了三回。
然而每次来的时候,一问起来,总是小南不在家。
这是常居士的意思,以为姑娘虽然穷得去捡煤核,也不过是普通穷人应有的常态,可是让姑娘到歌舞团里学歌舞去,这就不是正道。
洪士毅是个守规矩的寒士,可不要告诉人家,免得人家见笑。
他如此想着,所以在士毅面前一个字也不提。
士毅无缘无故,也不能打听人家姑娘的行动,只是心里纳闷而已。
但是小南和几个时髦小姐在一处走路,这是自己亲眼所见的。
那天她说着,不过是在柳家玩玩。
这胡同里有个办歌舞班子的柳岸,莫不是小南投到他的歌舞班子里去了?哼!
这很有几分像,那天和她同道走路的女孩子,不就是歌舞班子里那一路角色吗?像小南这样的人才,让她去捡煤核,固然委屈了,然而让她到台上去卖肉体、卖大腿给人看,这也不见得高明。
这话又说回来了,一个人穷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家不找出路,就要饿死,这有什么法子呢?若真个去上歌舞班子,竖起一块艺术的招牌,面子上总还可以遮掩得过去。
设若并不是上歌舞班子,比这还下一层,实在去卖人肉,这又当怎么样呢?看常老头子,说话吞吞吐吐,莫非真走入了这一条路吧?士毅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替小南毛骨悚然起来。
好像小南这样做去,与他的生命都有什么大关系似的。
好在柳家的所在,自己是知道的,且先到那里打听打听看,如果并不在那个班子里,小南就一定到了不高明的所在去了。
他想到了惶恐之余,在小南进杨柳歌舞团一星期之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就鼓着十二分的勇气,前去探问。
柳家是个艺术之宫,少女们是在二十之数,当然门禁是很紧的。
士毅到了门口,先向门里张望了一阵,见那朱漆大门里,映着两行绿树,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杂乱声音,就不便胡乱地向里面冲了进去。
远远地在门口望着,见有一个西装汉子出来,就取了草帽在手,向那人点了一点头,笑道:“请问,这是杨柳歌舞团吗?”
那人向士毅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上的灰竹布褂子,变成了惨白色,那顶粗梗草帽,又是黄黝色的,此外就不必看了。
当然可以知道他是个极穷的人,就瞪了眼问他道:“你打听做什么?”
士毅看了他那样子,老大不高兴,心里想着,你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向你打听两句话,都不可以的吗?也就板住脸道:“我很客气地说话,不过打听一个朋友,并非歹意。”
那西装人道:“谁负有向你答复的责任吗?”
说罢,扭转头就去了。
士毅看了这种神气,真恨得全身抖颤,然而有什么话可说呢?是自己向人家找钉子碰呀。
但是自己鼓着勇气来打听小南的下落,决不能没有结果,就溜了回去。
因之依然在门外远远地徘徊着,等候着第二个机会。
自己本来可以冲进大门去,向门房里去打听她的,可是自己这一种衣衫,门房又未必看得起?而且又是打听一个女子,更会引起人家的疑心来,倒不如在门口老等候着的为妙了。
他如此想着,就背了两只手,不住地在路上徘徊着。
果然他所预料的是已经中了,不久的时候,有一群男女,笑嘻嘻地向门外走来,其中一个穿绿色绸衣的便是小南。
他们向外,自己向里,正好迎个对着。
于是伸手在头上取下帽子来,向小南远远地点了一点头。
小南猛然地看到他,先是突然站住,好像有个要打招呼的样子。
然而她忽然又有所悟,将脸子板住,眼光一直朝前,并不理会士毅。
士毅拿了帽子在手,竟是望着呆住了,那帽子不能够再戴上头去。
却是身旁有一个女孩子,看见了士毅那情形,就问道:“喂,那个人是和你打招呼吗?”
小南道:“他认错了人了?我不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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