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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气,方廷玉被吓了一跳。
意识到反应过激,祝青青放软了声音:“北方打仗,我因此家破人亡,一路穿过战区,南逃到徽州……打仗是会死人的,尸体堆到一起又生瘟疫,瘟疫也能杀人。
我奶娘就是染上瘟疫死的,我也险些染上。
为了给她换一副薄棺材,我才自愿卖给人牙子……少爷,打仗一点也不好玩,如果有得选,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打仗。”
她神情严肃,方廷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生硬地岔开话题:“没有蒲团?肯定又是二婶干的好事。”
他单手撑地起身,跑到佛龛前。
佛龛上盖着大红绒布,垂及地面,他轻车熟路地掀开,钻进去。
再出来时,他左、右手各举着一个枕头,满脸得意:“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祝青青手托腮看他,好奇地问:“你每次跪佛堂,二奶奶都会拿走蒲团?”
“可不是!
我是‘惯犯’,她是‘惯偷’。
所以我干脆在佛龛下面藏了两个枕头。”
“为什么不干脆告诉老太太?”
方廷玉是方家孙辈唯一的子嗣,老太太宠爱孙子,绝不会放任他被婶婶虐待。
“二婶嫁进方家十年,没有一儿半女,嘴上硬心里苦,她看我就像眼中钉,偏又不能拿我怎样,只好动点小手脚了。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让她一让又何妨?反正我也不会真的吃亏。”
祝青青眼睛一弯,调侃他:“都说你是徽州小霸王,没想到小霸王也有一点柔软心肠嘛。”
方家的下人都说,孙少爷方廷玉不学无术,为人纨绔,既不好好读书,又不肯学做生意,只知道斗鸡走狗,打架生事。
隔三岔五就有人上门告状,向老太太痛诉方廷玉又打了自家孩子。
她伸出手,问方廷玉要枕头。
方廷玉却双手一背,把枕头藏到身后:“谁说这是给你的?想要可以,说句好听的……比如,叫声哥哥?”
祝青青磨牙,这个小纨绔真是经不起一句夸。
片刻后,她笑了,嘴角梨涡浅浅,声音像年节时的蜜糖炸面果子,甜得发腻。
她喊:“小宝哥哥。”
方廷玉脸一黑。
他乳名叫小宝,从小最恨这个乳名。
好不容易这些年长大了,没人喊了,祝青青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她仰头看着他,眼里藏着坏,嘴角勾着诈,如狐狸一般狡黠,看得方廷玉牙根直痒,恨不得在她春桃似的脸上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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