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修这才看了她一眼,他方才一直没有正眼看她,“不错,姑娘所言甚是.聿修所言不实,有此向姑娘道歉了。”
施试眉以衣袖轻拂落于衣裳上的檀香飞灰,似作不闻,也似她听见了只是倦于回答。
由此人三两句话她就清楚,这是个性情谨慎、极度认真的男人。
她不欣赏这种人,有些怕了这些人的认真。
有些事太认真的话,特别容易受伤害。
她也认真过,不过如今早已忘了对一件事或一个人认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聿修因私事造访,以官职相邀,实是形势所迫、逼于无奈。”
聿修继续道,“在下有一友人,重伤垂危,他倾慕姑娘芳名多年,临死之前想见姑娘一面以圆多年夙愿。
不知姑娘是否允可?”
施试眉悠悠一叹,看了他一眼,“我若说不答应,聿修公子可会绑了我去?”
她开着玩笑,听闻到别人的生死痴情,她依然玩笑,而且玩笑得有点恶意。
聿修淡淡地道:“姑娘若是不愿意,聿修不会强求。
但是……”
他的态度一直都很认真,明知施试眉在玩笑,他仍答得认真,“恐怕会有他人下手,当真绑了姑娘前去。”
施试眉盈盈浅笑,“如此说,我还是跟随聿修公子前去,比较安全了?”
她缓缓负袖站起,在堂内转了一圈,抬头看窗外空中的乌云,好似快要下雨了。
“那个人……”
她轻声说,“是十年前……见过我的吧?”
她的语调悠悠,聿修谨慎的眼神微微浮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施试眉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微微叹了一声“仍然叫我姑娘的,也只有十年前的故人了。”
聿修闭上了眼睛,仍然不答。
突然他听到她笑了,“你好像很不喜欢听叹气。”
聿修微微整起了眉头,他淡淡地答:“每个人都有些不喜欢的事情。”
施试眉回身看了一眼聿修手腕上的痴情环,没再说什么,只是自发髻上拔下木梳梳了几下散发,“锦绣鸳鸯衾,富贵芙蓉鸟。
只道是暖被井榻睡鸳鸯,碧莲塘里长并蒂,怎知它玉簪横里打芙蓉,相思林里一场空。
你怨我清泪长流不知功名利禄那个消磨多少风骨,我哭你薄情到底终是金玉满堂那个胜我十分音容。
又或是、我一生情赴你生死火,泪泪为君伤奈何。
终古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纵金环能锁千钟血,亦不见绿柳楼头总空空?”
她漫声这么随意地唱着。
红荑端了茶上来,听到后有些错愕,眉娘……已经好多年没有唱过曲了。
红荑把茶端到门口,正好听见那位中丞大人淡淡地赞了一句:“试眉姑娘好才华,自度之曲、出口成章。”
“大人请用茶。”
红荑把茶水端了过去,心下对这位无甚表情的男子有了些许好感——他似乎听得懂眉娘的曲,至少他知道眉娘的才华,不像那些附庸风雅的士大夫们,只看得到眉娘的倦意。
施试眉只是那么倦倦地笑着,“聿修公子也好才华,施试眉似是输了公子一等。”
红荑愕然不解,这两个人在悦客堂里斗法不成?她知道眉娘自负成性,一世傲骨,能让眉娘说出“输了”
二字.可真是千难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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