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诉了么?”
“驳回——”
季米夺路而出,刚把脸对上水池,就吐了起来。
比死还深刻的难受这些日子一直蛰伏在胃里,和分娩的阵痛似的,从按兵不动到时有时无,时强时弱。
一旦逮到机会比如现在,便全盘崩溃,光腚跑出来撒野。
好容易挨过一阵翻江倒海的折腾,食管仿佛被硫酸灌洗过一般,火伞高张的灼烧感,直达嗓子眼。
全身上下,仿佛浸透了一种在虿盆里跌打滚爬的痛楚,被它慢慢熬制。
季米猜测自己的胃搞不好也成了一个马蜂窝,否则怎么无论灌酒精还是洗洁精,都能吐得自己肝肠寸断眼泪横飞。
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人面容搪瓷白,双眼印泥红,发型和神情通通乱七八糟。
几张熟悉的面孔在那里交替出现,一晃而逝,年轻的,苍老的,快乐的,悲伤的。
他忽然有个想法,蹲几年大狱对罗恩也许也不算太坏,他成日在天蓝蓝云淡淡的明媚氛围下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徒然入口了一头的可鉴油光。
若在阴霾窄小的牢里咽上几年眼泪捣和的粗茶淡饭,没准能让谢顶的顽疾不药而愈。
一想到自己原来那么孝顺,季米登时又俯下身开心地吐了。
季米妈妈战战兢兢地站在卫生间外,不敢进去。
她听得见里面稀里哗啦的流水声音,夹杂死去活来的呕吐声音,心疼不已。
时间泡在等待的煎熬里,越行越慢。
不知过去多久,季米终于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发梢挂了一些小水珠,和翅膀晶亮的小蝴蝶似的,扑棱扑棱地落下来。
一张小脸四大皆空,迷茫荡然无存,仿佛山尖上的雪莲花儿似的,特别纯净。
他说,妈妈,我想通了。
倪珂走近他。
简森似乎是醒了,似乎又没有。
焦距集中的目光,像春夏交融时分破土而出的土鼓藤,一夜之间牢牢攀附起灰白的天花板,扯也扯不开。
一般病入膏肓的人回光返照临行诀别时都这么个表情,看得家属如鲠在喉悲从中来。
不过简森丝毫没有病人的范儿,即便脸颊微微凹陷,唇色干燥晦暗,落拓而潮湿的面容依然藏不住引人注目的英俊。
似乎只要拔掉输液管,立刻就能蹦跶出去沾花惹草,还手到擒来,一沾一个准。
简森躺在那里灵魂出窍,面壁思过一般,直到倪珂在他身边坐下很久,他才向他的所在微微转了转眼珠,说了句“是你啊”
,又沉浸在长时间的静默过后问,“倪珂,我们认识多久了?”
“二十年吧。”
倪珂轻轻开口,“怎么,撞傻了么。”
“不会。
已经这样了,就算想再多傻些也没余地了……原来已经二十年了,不知不觉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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