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今有些城府,对着李清漪更是有千百般的体贴和耐心,所以他也没立刻发问。
等到晚上两人沐浴过后,屋内点了香,袅袅烟云自青铜香炉里升腾而起,犹如空中的暗流脉脉而动。
李清漪钗环皆去,素面朝天,正靠坐在床边擦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发着呆。
裕王见她乌发光可鉴人、形态静妍一如月下芙蓉,只觉得自己心尖也似开了朵花,软的不行。
他心念一动,便轻手轻脚的上前抽出那条干布巾,替她擦起来。
两人静坐,一时无语,屋内倒是静了一刻。
裕王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姐姐的病怎么样了?要不然,我让人去请太医去瞧瞧?”
“不必了,倒不是什么大病,养一养就好了。”
李清漪轻声应了一句,略一顿便又接了一句,“今日我去瞧姐姐,她忽然说起要‘和离’。”
裕王替她擦发的手略一顿,有些吃惊:“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年头,女人要是能说到和离,多是忍不下去了。
李清漪轻轻叹了口气:“我姐姐那个婆母性子强硬,两人一直都和不大来。
久而久之,摩擦多了,就成大事了。”
裕王倒不大懂这女人之间的事情,只是说了句:“若是有需要的,你便和我说一声。”
李清漪这时候却是莫名的摇了摇头:“这和离一事,姐姐虽是说出口,我看到了最后却是办不成的。”
她垂下眼,唇边噙着一丝苦笑,“有荣哥儿和梅姐儿在,谢俊成本人又非一无是处,姐姐那个性子,自是离不了的。”
性格决定命运。
倘若是自己,那么早在成婚之前就会设法退了这门亲事;倘若是李清容,以她那脾性,便是闹得天翻地覆也会早早和离了过自己的痛快日子。
可遇上这事的偏偏是李清闻,她品性温柔又有责任心,不仅放不下儿女更是心恋谢俊成,自然和离不了。
李清漪也看得非常清楚,李清闻那句“和离”
不过是一时之意气——她被王氏压得久了,病中又常常苦闷于心,压抑不已,一时气急了罢了。
等她回过神来,想想儿子和女儿,再想想谢俊成,怕也是悔了。
话又说回来,谢俊成能中举人,勉强也算是个聪明人。
他自然知道李清闻这个妻子的重要性,平常待妻子很好,有些夫妻恩爱的模样。
他唯一并且最大的错误不过是在妻子和母亲的争斗之间,毫无保留的站在了母亲那一边。
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感情上,王氏是一力带大儿子的寡妇,谢俊成自然更理解敬重母亲;理智上,他若是对母亲不孝,天下人都要骂他,日后科考亦是有所妨碍,他若是对妻子稍有慢待不过是自家家务罢了……谢俊成的选择,乃是这个时代大多数自以为聪明的男人的选择。
裕王见她面色淡淡似有深意,不由接口问了一句:“那这和离的话岂不是白说了?多没面子啊?”
“哪里会是白说?”
李清漪总算露出一丝笑来,那笑容颇有些嘲讽,“本来,荣哥儿、梅姐儿都是姐姐的命根,这两个都被谢家抓在手里,无论出了什么事,姐姐都只能忍着。
但是,和离两字一出口,姐姐便占了先机,反倒摆脱了弱势。”
李清闻心里不想和离,王氏和谢俊成难道就想和离?李清闻提起了“和离”
,王氏和谢俊成便会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王氏能知道后怕和收敛,谢俊成也会明白姐姐处境之难。
如此一来,姐姐之后的日子自然也会好过许多。
到时候再有黄氏等娘家人一劝,李清闻自然也能就势下了台阶,日后对着王氏和谢俊成也能更有些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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