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曹丕迷惑的表情,我这才发觉,自己仓促下竟写成了行楷,还是简体字!
我立即换了另一竹片,正襟危坐,一笔一画地写出繁体隶书的“崔缨”
。
没想到,曹丕竟颇为惊异,直接伸手夺过两块竹简,观摩起我写的字。
“好——好一个班定远投笔!
未曾料想,你不过小小年纪,搦翰竟如此熟练,真难得也!
姑娘自谓流离数年,自荆襄北上,果真无谬乎?”
我坚定地摇摇头。
“姑娘此字,足以自证身份也。”
我微微一笑。
在古代,只有贵族阶层的女子,才有条件习礼教而通文墨。
二十多年现代教育,打破了我与他们这些贵族的阶级隔膜。
曹丕兴奋地来回走动:“我这就把竹片给父亲看去,他素来喜爱书艺,见此四字,定然会十分欢喜!”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曹丕已经带着两块竹片出了营帐。
但愿此次逞能,不要给我惹来祸事才好。
我暗想着,漫步来到营帐门口,撩开门帘。
天气晴明,映入眼帘的,是林立的营帐、气势赳赳的巡逻兵、寒气逼人的金柝与铁衣。
遥遥传来营中兵士们的歌声,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什么“艾而张罗”
,什么“雀以高飞奈雀何”
。
迈出帐门,走下木阶,俯身从泥地里拈起一株绿植,放在阳光下,细细把玩。
好在已是初春,伸手接取阳光,已有淡淡的暖意,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悠悠然,享受起这份劫后重生的喜悦。
生逢乱世,命运多舛,儿女情长注定会被湮灭,我即将重拾我这个世界的身份,可面对一个注定会被赐死的结局,我又该何去何从?我到底能否扭转自己的命运?
或许,这场荒诞的历史大戏,才刚刚开始。
曹操并没有如我预想的一般即刻召见我。
他只是在曹丕帐旁给我安了一处偏帐。
我那时也并未琢磨透,他为何没有立即遣送我回清河县?难道是怀疑身份有假?那倒也符合他素来猜忌的性格。
在军营里备受照顾,身体恢复得很快。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曹丕发现了我与寻常女子的不同,聊起简单的文学历史,以及军阀割据的往事,竟毫不费力。
而我也将他当作了可信赖之人,把六年为婢、三年流亡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同他讲起。
天气逐渐转暖,曹操以攻克南皮斩杀袁谭为由,圈地围猎,设宴庆功。
他亲率将领,骑射于田林之间。
那日清晨,春风微微,帐外尚有些许寒意,除随行将领外,所有人都伏跪于地,鼓乐高响,一队人马威风凛凛、纵声言笑。
我在后头悄悄探出个头来,远远望去,但见领军之人——身材中等,高约七尺,短须浓眉,眼神凌厉,威武之气萦绕于身。
而曹丕与几个青年男子,执弓陪同在其旁,无不神采奕奕。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此言诚不我欺!
亲眼目睹一代枭雄策马出猎,我一时间,既有按捺不住的激动与喜悦,更有说不清的紧张与畏惧,最后都只能深藏于心。
曾听曹丕谈起,曹军进攻南皮城那日,袁谭亲自迎战,从日出对峙到日中,士卒多有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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