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常常心悸,蓦然惊醒,便转着念珠,一遍遍默念,直到天光。
时序已入秋,傅妙应叫厨房做他爱吃的涮肉。
羊肉用铜锅装上来,薛明师大吃大嚼,待到捞干净锅底,那汤还沸着。
他抬起头,见傅妙应与他同桌,正隔着热雾含笑看他。
薛明师心中一酸,又是一热,不由自主地唤道:“姐。”
却不知说什么。
他嘴角有油,这时形容不整。
傅妙应捏着手帕,仔仔细细给他擦了。
在她看来,她弟弟是最精神俊朗的。
傅妙应放下手道:“别人进京是享清闲,你回来这一阵,反倒瘦了。”
薛明师看她蹙着的眉,怕是很想问一问,是不是有人为难你?可到了这一步,能为难他的还有谁,是太分明的事。
封侯、石碑之事,条件薛明师与皇帝谈则谈矣,对自家姐姐,只说是交了兵权,换了虚衔,兼一座靖王府。
皇帝将潜邸赐予他,平日他仍可长住宫外。
至多是每月初一十五入宫,陪那位口不对心,秉烛夜话。
逢上皇帝生辰,出席千秋庆,留宿宫中。
薛明师闭了下眼,对傅妙应笑道:“阿姐无须介怀,以往日子怎么过,今后就还怎么过。
没人能和我过不去。”
他说到最后,彷如回到战场,是战是和,他一句话可抵千钧。
傅妙应知道他在安自己的心,只捏着念珠微笑。
她想起许多年前,薛明师亲往傅家,接她走。
她母亲十五岁上做了傅家妇,三年无所出,后仅有一女。
父亲婚后体弱多病,祖母因此责怪母亲,为父亲纳妾二人,再过两年,强使父亲休妻。
那时她尚在学步,母亲含泪下堂。
数年后,母亲再嫁了薛将军,她在傅家,更是难。
直到薛明师上门见她。
他一身孝服,说母亲生前一直挂念你。
傅妙应掩面而泣,薛明师看着她哭,忽地抓住她的手向外走,一路甩开家丁。
她跟着他奔到门外,护卫追出来,老夫人也被搀出来,父亲震怒扬言要上奏参他。
那时薛明师才十六岁,从军一年,初初成了孤儿,回家奔丧。
他前途未卜,人犹年少。
他将傅妙应托上马,傅妙应手指都在颤抖,后背贴着他胸膛,心却静下来。
薛明师说阿姐,我带你走,她就一丁点都不怕了。
闹出天大也好,闹到御前也罢,这辈子,她有弟弟,她弟弟也有姐姐了。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