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王伦送我情。”
“杜甫?”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
于戎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捡了又扔,扔了又捡,背唐诗,背宋词,林望月出的题他全都会。
林间偶有骚动,他抬头找一找,找到的只有昏沉的日光,纵横交错的树网。
潜入山林的白天早就被山里潮湿的绿意灌醉了,变得疲惫又柔软,树林中的空气沉甸甸的,落在行走在其间的人身上,成了一件汗湿的外衣。
于戎擦汗,他找树枝找得累了,走得也累了,他靠着一块石头休息,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喝水。
林望月残缺的背影在热带植物间穿梭。
于戎盯着看,一歇,在他停下脚步,静下来的不久后,林望月也不走了,他转过身,找到他,挑起一边眉毛,出新的题目:“素雁?”
于戎背道:“住在柳树里的人,用眼睛看,用嘴巴说,用手拥抱,用心去呼唤。”
林望月也喝水,也背:“花坠下来,咚咚地敲响树叶,光照进来,镜子在云的外面。”
他伸手摸到一棵树,这动作惊动了满树的叶子,一片,两片,树叶落下来,擦过他的肩膀。
他仰起脸,低低道:“那……黄秀丽?”
于戎得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他沉思着,手指抠着石头上的野草,好长辰光才想到。
“我是病人,不代表你需要骗我,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你告诉我。”
他抱着相机包,看着地上的一株白蘑菇,说:“吃东西不要太急,不要烫到,吹一吹再吃。”
于戎的肩膀垮了下来,他想抽烟,但是他在树林里,他不能抽烟。
他把身伸进裤兜,摸到短短一截烟头。
他单手托腮,不响。
林望月问他:“你在想什么?”
于戎说:“我在想,是不是我困住了我妈,我让她记挂了,她走不掉了,所以还没去投胎,招一招她的魂,她会响应。”
林望月站在原地,说:“你说小方哥的背篓里的东西真的是要带去葬礼的吗?他没背去布罗家啊。”
“可能他忘记了。”
“人能说忘记就忘记,那世界和平指日可待。”
于戎笑了,脚着了地,重新站起来,林望月候着他,候到他了,两人再次一齐深入密林。
他们脚下没有路了,到处都是齐头高的草,长满苔藓的树,绞着树干的藤蔓,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白的,绿的,像树叶,像飞鸟,停挂在树上。
没人说话,树林间唯有他们行进时沙沙作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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