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月说:“你妈怎么写来写去都是她二十岁之前的事?插秧,播种,喂牛,修船,打渔,晒玉米,熏腊肉,没有人的空房子,住在柳树里的人,荒废了的城墙。”
于戎说:“我不知道。”
他又清了下嗓子,说,“你倒看过不少……”
林望月说:“你要是能和她的灵魂对话,你想和她说什么?除了问手机密码和耳环在哪儿之外啊。”
于戎笑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点香烟,吃香烟,一歇,说:“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
他屈起了一条腿坐着:“我带她的骨灰回来落葬时,请了和尚做法事,管事的大和尚告诉我,做这个法事,是为了让她的灵魂安息,早登西方极乐。
我妈妈信佛的,还有居士证,闲下来就抄《金刚经》,《心经》。
大和尚说,活人梦到死人就是死人在给活人托梦,要是法事之后她还给我托梦,就说明她没有安息,她这一世的业还没完全消去,我还要再找他们办法事,或者去他们庙里供一尊佛牌,或者和他买两条鲤鱼,买几只乌龟去放生。
反正葬礼办完,我经常梦到我妈,我就琢磨,她为什么没有安息呢,她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可是她做完开颅手术,手术当时是很成功,术后的两天,她的意识很清晰,她说她活到现在,没有任何遗憾,只是后来血管又裂开来……”
于戎走到写字台边,在烟灰缸里抖烟灰,说,“我就去供了佛牌,还放生了乌龟,我把她放在家里抄到一半的一卷《金刚经》抄完了,但是我还是梦到她,一次又一次。”
林望月问于戎:“你相信天堂,极乐世界,地狱和冥界吗?”
于戎说:“我也想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
“你死之后,要是你能自己选,你想去哪里?”
“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
“纽约现代美术馆吧……”
“你竟然不选电影院?”
林望月不无意外。
“电影院要是整天放什么《速度与激情》,《黑豹》,《水形物语》,我头都大了。”
林望月笑着吐烟圈,于戎反问他:“那你呢?”
“我?我这么一个乳糖不耐的传统华人,当然是遵循传统,落叶归根啊!
回老家啊!”
他拿起于戎放在写字台上的相机,镜头对准了他,问他,“我帮你抗器材,你给我开多少工资啊?”
忘魂
第二章(上)(一)
从苏州去坝美,旅途周折,考虑到带着行李箱或有不便,于戎往双肩包里塞上些换洗衣物,拿上笔记本电脑和一本活页笔记,带了那台家用dv和一只胶片相机,备了两盒黑白胶卷,一盒彩色胶卷,退房前在网上找好了个日租的自行车库,把其余行李和行李箱存在了里头。
至于拍摄需要的相机,镜头,存储卡和拉拉杂杂的接线,他全收进了个单肩相机包里,外加一副三脚架,都交给了“抗器材的”
林望月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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