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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宝山道:“不麻烦你了,我明天下午过来拿。”
“那也好,那也好。”
枯云连连说,他将黎宝山送到了外面路口,看他上了黄包车,他才往回去。
想到明日的见面,枯云的喜悦溢于言表,但他心间依旧萦绕着一朵愁云。
倘若黎宝山独独喜欢女子,他还能有什么指望?可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这恋爱是不会有结果呢?
尽管烦恼不断,不过大体上来说,枯云还是很高兴的,他那因为阿宏的作恶而被抽空了的魂灵终于是又被填满了。
他是不用再终日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游荡了。
这一晚枯云睡得香甜,他甚至做了个久违的美梦。
他梦到他和黎宝山在太湖上泛舟,小船被水流推入了一片荷塘,荷花娇嫩,幽香阵阵,他随手摘了一片粉色的花瓣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他吃到的是蜜糖似的甜味。
黎宝山就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看他,他笑起来,天上忽然跟着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面盆那么大的荷叶上,枯云被吓坏了,但他不怎么害怕。
他下意识地觉得有黎宝山在,他会保护他,不让他吃一点亏。
雨越下越大,枯云却觉得身上越来越暖,这大雨和一片泥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雨中他好似感受到了一个紧到让他窒息的拥抱。
第二天日上三竿,枯云被活活热醒,他洗漱过后就去找杨姑妈要黎宝山的衣服。
日光炽烈,一个早上就将衣服晒干了,枯云将这套衣装拿在手里嗅了嗅味道,皂香扑鼻,领口衣角都看不出一丝沾过泥浆的痕迹。
枯云对着杨姑妈说了好些好话,他嘴巴甜,也很懂得怎么能讨女人欢心,把杨姑妈哄得笑逐颜开。
两人正在天井里热热闹闹地准备吃午饭,昨天被枯云留在了路边的阿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一边笑一边高声说:“杨家姆妈,陆稿荐的酱鸭,特地买过来给你们吃中午饭。”
他是个顶俊俏的长相,但五官并不是很精致,笑得太开就很不雅观,像是朵开过了头,开干了水分营养的野茉莉,皱巴巴的一团。
枯云无心与他多来往,见到了他,眼珠一转,提起天井里放着的黎宝山的那双皮鞋,留下句:“我找个鞋匠擦擦鞋。”
从阿生边上刺溜跑开了。
他七拐八绕地在里弄里穿梭,起先还能听到阿生呼喊他的声音,后来阿生再没追上来,枯云松了口气,揣着皮鞋到了大马路上,找了个鞋匠,在他摊子前磨蹭了一个钟点才回了杨家。
杨姑妈在等枯云开饭,杨家一共四口人,杨姑母是个绣娘,杨姑父是个木匠,一早便要出门,到了傍晚时分才会归家。
两人膝下一子一女都在上海的工厂做工,白天时杨家最最冷清,所以杨姑妈是很欢迎枯云过来暂住的,枯云的年纪又和她一双儿女相差无几,还很乖巧,很会哄人,她对枯云就好比是母亲爱儿子一般,枯云亦很爱她。
他是没体会过多少母爱的人,遇到这样一个母亲似的人物,也是掏心掏肺,时刻牵挂,在苏州的这段日子,无论和朋友们多么胡闹玩乐,这一天三顿饭,早饭他常常因为前夜玩昏了头而错过,不过午饭和夜饭,枯云是不会忘了要陪杨姑妈一起吃的。
两人在饭桌边坐下,枯云看桌上有盆红油油的酱鸭,说了句:“这个阿生真是没什么耐性,我去擦个鞋而已,他就走了。”
杨姑妈夹了块酱鸭给他,数落说:“你也是的,干吗捉弄他?阿生是老实。”
“老实多没劲啊。”
枯云撇嘴。
“你是年纪还轻,等过几年你就知道老实朋友的好了。”
枯云说:“我是从前过够了太老实的日子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过了。”
杨姑妈不响,摸了摸他的头发,眼里都是宠爱。
枯云被她看得心里暖暖的,他一个突发奇想,说:“妙伦娘娘,我认你当干妈好不好?”
杨姑妈慌了神:“我?当你继娘?啊,唉,不行的吧,你是少爷啊,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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