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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珑听头,就叫捡火候好的端两盘子送去给太太,大太太和姑娘们尝,仍带着紫薇回东厢去,进院门,见丫头、小厮已经站院子,都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等。
周管事见正主来,忙上前把名册递给姑娘身边的丫头,躬身回人都齐。
廷珑便不进屋,只站着中庭翻翻名册,见各册,每页登记十人,录得清楚干净,便对管事头,叫紫薇取笔来,勾着名字分派差事,又递给紫薇还给周管事。
周管事接过来照着勾画的唱名,逐个分配差事——有专管来宾接引带座的,专门招待随从们吃茶饭的,专去各处看守房屋,谨防人员冗杂有趁乱胡闯的,分去厨房跑堂的,剩下的全都明早过新宅那边单等着哪里忙不开补缺。
周管事照本念完差事,将名册递给紫薇,恭恭敬敬的请示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廷珑就拿眼睛扫遍众人,先前还有抬头往前看的,给廷珑目光带,立刻低下头去。
廷珑心里其实有些奇怪,自问在家里头从没发落过下人,更没有碰过身边人个指头,怎么家人都有些怕自己似的。
为缓和气氛,微微笑——笑过才发现大家都低着头根本没人看。
只好清清嗓子,细细的把各人职责讲遍,讲完合上册子问道:“可还有哪个没听明白差使?不知道自己明儿做些什么的。”
下面就静悄悄的声不闻,廷珑看圈道:“有不明白的,趁早问,若是都明白,明儿便仔细着莫出纰漏,到时候可不能是不知者不罪。”
停半晌见仍旧没有人言语,才笑笑道:“既然都明白,还请大家明儿辛苦,体体面面的把大事办,叫在太太跟前挣个脸面,大家也都有赏。”
廷珑完话,又叫周管事推举平日里稳重妥当办事老练的当领头,也不过问他选谁,转身自带着丫头回屋去。
周管事待姑娘进屋子,指几个素来知道底细的分管几样差事,才带着众人往新宅去,路上边走边在心里揣度姑娘行事,要也奇怪,位小姐从小也算是个好性子的,没听打骂哪个,和人话也是柔声细语的没见疾言厉色过,却偏偏叫人不敢怠慢,他老周也算是老人,太太跟前也有几分面子,却不敢在姑娘面前托大,边想着就到地方,分配好住处又叮嘱遍:“咱们家姑娘最是个眼明心亮的,如今差事都指到各人头上,人管着滩事,偷懒耍滑推诿责任是不能的。
劝们谨慎些把明日混过去,有敢弄出事情来的就是打的脸,别姑娘,就是也决不轻饶。”
么着吓唬通才放他们回住处去。
大太太带着阖府眷早两日上山,本是想着弟妹若有忙不过来处,也能帮操持番。
不想桂姐儿母亲听非要跟来,因都是亲,倒没有拦着的道理,就并带来。
如今看坐在那里长篇大套没完没的讲古攀亲,却累的姚氏只在堂屋里坐着相陪,步也离不得,倒怪自己考虑不周,等胡亲家母将自家子侄逐个夸回,便笑着对姚氏道:“有事只管去,帮不上忙也就罢,倒累的耽搁多少事,若知道样就明儿再过来。”
姚氏听忙笑回道:“嫂子的哪里话,若有事自然来人回知道,没人来,自然是不忙。”
可巧,竟没几个回事的,但有零星两个,也都和明日宴客无关,倒像是完全没有待客那回事似地,大太太心中疑惑不提。
第二日早,鸡叫头遍,整个张府就忙碌起来,廷珑叫人伺候穿戴,便起身去姚氏房里,草草用几块心,就随姚氏往新宅那边去。
张英带着廷玉昨就宿在边,阳气未升之时就早早请梁,陆陆续续的接待宾客,等待吉时。
方家到的最早,方老爷子不顾腿疾,硬是坐轿带着媳妇儿、孙子亲自下山来贺,张英忙请老人家进堂屋去坐,他却不肯,叫人扶他换到轮椅上就在中庭坐和张英话。
以然进门便去帮廷玉扶着大梁披红,边时时注意着门口,不多时,就见张府眷的轿子在门口落下,廷珑夹在众位姑娘中间下轿便上前去搀姚氏,以然但见盛装打扮,巧笑倩兮,头上斜插着金凤,凤嘴里衔的颗红宝垂在鬓边荡来荡去的,映的双眼睛流光溢彩,吸人魂魄,慌忙把眼睛往下移,又见穿的裙子腰身那么窄,窄的他情难自禁的盯着那腰肢目不转睛的瞧,却又带着些不清的恼怒,唯恐叫旁人也看去。
廷珑似有知觉,抬眼望向那边,眼光漫过廷玉和以然便展颜笑,见廷玉只手扶着梁,匀出另只手懒懒的挥挥,以然则立在他旁边呆呆的,脸冰霜,不知是早上没睡醒还是跟谁怄气呢。
眼睛转圈,见方家老爷子也来,父亲正立在他身侧叙话,玉清舅妈在身后扶着轮椅,远远的目光落在自己个方向。
廷珑忙微微福身,浅浅笑,随在姚氏身边过去。
玉清见廷珑进门儿子就神思不守的开始发傻,脸上时喜时恼,哪还有平时里温厚清隽的态度,不由对着以然皱皱眉,又转脸去看廷珑,见穿着身鸭蛋青的月华裙,剪裁合身,勾勒着少挺拔的姿态,广袖长舒又带着些妩媚,虽然身量尚小,远不如妍儿花骨朵样含苞待放的年纪,却胜在气质高华,从容大方,不由又是叹口气。
廷珑跟着姐妹们上前先给方老爷子见礼,又福身给玉清请安,玉清便笑眯眯的双手扶起来,又给理理鬓发。
姚氏和玉清寒暄几句,便忙着支使家人将祭品用红漆祭盘盛,置于供桌之上。
廷珑分神用眼睛数遍,见全猪,全鱼等利市,南北鲜干果品十二盆,菜肴廿四碗样不差,才收回目光看着匠人往梁上贴吉祥对子挂铜钱,取富贵之意,接着又看那匠人不知从哪顺手拎出只尾羽灿烂的大公鸡来,逮着翅膀扎着腿,刀下去切开脖子,那鸡猛的挣挣,倒吓廷珑跳。
姚氏忙把揽在怀里,廷玉看着妹妹缩,笑倒装起娇弱来,就伸手指着给以然看,却见以然正害疼似地皱着张脸,愣愣的看着前边,廷玉忙问道:“可是牙疼?等下去厨房要粒花椒含着就好些。”
话音才落,见他又面红耳赤起来,心里暗道以然些日子真是莫名其妙!
廷珑倒是不怕杀鸡,只是离得太近,怕它挣出来,溅自己身血,藏在姚氏怀里,见那匠人牢牢的抓着鸡,将鸡血淋在梁上,又换酒来浇,嘴里念念有词的,形似跳大神,倒比杀鸡还渗得慌。
直念叨炷香时间,其间姚氏指挥着仆役摆放供桌,燃起红烛,请的堪舆师傅不住的看光,终于似乎是到吉时,唱和着请张英家焚香祭拜。
廷珑只跟着母亲,随在身后跪拜,等到起身接撒喜的面糖果就算是祭梁礼成。
姚氏带着眷到后院内室去坐,张英又引着亲近子侄和客到庄外大门处装门轴,谓之曰“开财门”
,开财门后又象征性的从旧庄搬几口锅来,权作是已经搬家。
原来张英想着他是朝廷在任的二品官,告假的因由乃是回籍守制,为父丁忧,起屋建房大肆宴客到底不合时宜,便跟姚氏商量,待房子建好,才将上梁,开财门和搬家凑在日办,亲戚也不挑理,也不算张扬还省好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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