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慢慢写着,眼睛盯着笔下的字,忽然状似无意地写错了一笔。
余子式一眼就发现了,伸手握住胡亥的手叹道,“错了,这字不是这么写的。”
他捏着胡亥的手慢慢把那错字又写了一遍,心中安慰自己,到底才学了一月左右,能写端正就不错了,对小孩要求也不能太苛刻。
一字写完敛锋收势,余子式松开胡亥的手,“不要心急,慢慢写。”
胡亥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余子式,轻轻点了下头,一双眼漆黑水灵。
余子式忍不住又摸了下胡亥的头,“写吧。”
他真喜欢这孩子的,长得漂亮,人又乖巧,全然没有普通孩子的那种骄横气。
作为一个常年在宫里和秦王那群熊孩子打交道的人,余子式觉得胡亥简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要说这孩子会变成历史上的暴君,余子式还真不信,就这逆来顺受还傻气的性子,撑死了顶多是个刘阿斗。
在余子式帮着改了三次个错字后,终于,胡亥把一篇秦风完完整整默了出来,他搁下了笔,扭头看向余子式。
余子式拿起来看了一眼,除了字有些稚气,几个无伤大雅的错字外,整体还是相当不错的。
虽不能和秦宫出了名天资聪颖的皇长子扶苏比,但天资在孩子里面也是中上水平吧。
“挺好的。”
余子式点点头,看向胡亥,“那今天学下一篇吧。”
说着他就去拿一旁的书简。
胡亥注视着余子式的侧脸,忽然伸手轻轻拉了下余子式的袖子,“先生,我能白天去找你吗?”
胡亥的声音极轻,带着掩饰过的不安。
余子式手中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他,“掖庭外不是很安全。”
胡亥慢慢低下头去,连带着声音都轻到几不可闻,“白天的时候,院子中没有人,隔壁有声音。”
余子式听了胡亥的话轻轻皱了下眉。
这院子隔壁还能有什么声音?无非是掖庭的宫人侍卫折磨人的声响,有时候大晚上余子式陪着胡亥的时候都能听见。
这事余子式还没法管,毕竟掖庭有掖庭的规矩,这里说白了就是个贵族监狱,水太深余子式还不够格去淌。
庇佑一个无人关照的皇子与改变掖庭现状,两者难度毕竟不能相提并论。
而自从余子式第一次夜半翻墙来看过胡亥后,曹无伤便很是善解人意地不仅把墙边的荆棘倒刺扒干净了,还把院子里的宫人侍卫全弄了出去看门,这院子如今除了胡亥还真没活人。
自己来看胡亥这事儿,余子式本来也没想过能瞒过曹无伤,毕竟掖庭是人家的地盘,大家心照不宣彼此都给足了对方面子。
但是如今的问题是余子式把胡亥给忘了,这么点大的孩子一天到晚都被锁在无人的院子里,听着隔壁的各种声响,没有个人说话也没人照顾,最多就晚上自己来看两眼,是容易发展成心理变态。
余子式看着胡亥低着头的样子,眼神有些发沉。
半晌他解下腰间的一小块玉牌递了过去,“你可以白天来找我。”
胡亥猛地抬眼看向余子式,他什么都没说,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余子式把玉牌塞到胡亥的手上,缓缓道,“拿着它可以来找我,我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府库。
但是,你若是来找我,一个人记得要当心。”
胡亥捏着那枚玉牌,烛光中他一双漆黑的眼注视了余子式许久,他像是压抑什么,终于,他轻颤着点了下头。
余子式心大,真把东西递出去了倒也没慌,只是觉得自己这大半个月偷偷摸摸翻墙似乎有些多余。
他轻轻摸了摸胡亥的头发,“记得路上一定要当心。”
“先生……”
“教了几个字而已,‘先生’二字是担不起的,殿下以后在别人面前还是唤我赵高吧。”
余子式能胡亥眼中看出掩饰不住的雀跃,这孩子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信任自己。
若他不是胡亥,余子式觉得自己与他应该能更亲近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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