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醒醒…师弟!”
易情摇着他的身体,颤声喊道。
但他没等到祝阴转醒,因为只轻轻地一晃,祝阴便在他手里裂散了。
两截身躯砸落在雨花里,易情望着满手的猩红,惊心破胆,久久无言。
祝阴被利刃拦腰斩断,血肉模糊地掉在他脚下。
这师弟的心口处开了个碗口大的血洞,似是有人将其心脏剜出。
呼吸忽而变得粗重,易情望着眼前惨景,如鲠在喉。
头顶传来沙沙淅淅的雨声,他抬头一看,却见纸伞被黑雨浸透,可怖的雨水将要渗落下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无为观中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皆会丧命于今夜?易情颤抖着干笑,无人来解答他的满心疑窦,因为观中此时已无一生人。
片刻之前,他们还围坐在堂屋中,你争我抢,吃着一桌寒碜的饭菜。
天坛山上日子清贫,连今夜的饭钱也是微言道人咬着牙从钱袋子里抠出来的。
他们连着吃了几顿霉米稀粥、刺槐花饭,才东拼西凑成这一桌小菜。
所有人都十分尽兴,就连天穿道长也饮了些水酒。
可转眼间,众人尽数死于他眼前,他如坠五里雾中,仿佛在一个漆黑的噩梦里彷徨。
易情干瘪地发笑,死寂的山野里,仿佛只有他在呼吸。
群山犹如连蜷的囚笼,将他监困。
“算了,独活也没甚么生趣。”
易情咬咬牙,嘟囔道。
他环顾漆黑的四野,索性放声高喝。
“…杀人的凶犯!”
密雨霖霖,雨声犹如白喜时的丧鼓,嘈切作响。
易情对着黑夜,厉声道:
“给我出来!”
他唾了几口吐沫,果然不见寂寂深林里有任何动静。
“没种露面么?你个杀千刀狗入的腌臜玩意儿!”
易情喊得声嘶力竭,喉口肿痛火辣,不知过了许久,四处还是只有他孤寂的回音。
于是他咬牙切齿道:
“我不知道你躲在哪儿,又是为了甚么而杀了咱们观中人。
下回再见时,你说不准已忘了此事,可我会永远切记在心,刻在骨里!”
黑魆魆的树影轻轻曳动,夜幕里仿佛藏着千百只鬼魂,在静静地聆听着他怒不可遏的吼叫。
众人溃烂分裂的尸躯,弥漫的血海…种种凄惨的光景在脑海中拂掠,他想起天穿道长暖热的怀抱,想起微言道人古怪的俏皮话,仿佛望见祝阴在月下向他泣涕涟涟的模样,一切都如梦似幻,化作泡影,似有一团炽烈的火在心头灼烧。
如今一切已无可挽回,他只能借死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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