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城主了。”
纪寒声挺直了脊背,对幽莲城拱手,晴朗日光下,他雪白色风袍无风自动,微微卷起的衣角像落入水里的月光般皎洁。
那一头,本来担心纪寒声臭脾气不肯答应城主的林晚闻言,立马捂着嘴巴嘿嘿傻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状,像是盛了两湾清亮亮的月光泉。
纪寒声余光瞥到,不免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转身却和幽莲城主谈论起了他们的游玩路线。
“倒不必特意去什么繁华富贵地带,南贺是天水之乡,人杰地灵,我们从中洲来,主要是对南贺洲的风土人情感兴趣,尤其是这边的吃食,雅致精美,别有一番风味,像红莲渡那一家著名的冰饮店,我在藏书阁的南贺洲风土人情录里看到,昨日办完事情后便带着师妹特意前去一观,尝了店家那一道拿手的樱桃冰饮,果真是人间佳肴……”
纪寒声这么一说,幽莲城主果然十分骄傲地和他谈论起了幽莲城的种种美食佳肴,还特意叫了人去附近城池为他们买地道美食。
在幽莲城主的招待下,纪寒声和林晚在幽莲城大玩特玩了整整七天,把幽莲城内几乎所有有名的美食都尝了个遍,还按照南贺洲人的风俗,在画舫上睡了一夜。
那天夜里幽莲城十分给面子地下了一夜的雨,林晚躺在船舱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船篷上,想起以前上学时读到的诗句“春水碧于天,画舫听雨眠”
。
才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一点,然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已经恍若隔世,她已经想不起那位著名的大诗人的名字,连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唯有一些支离的细节
深深烙印在灵魂里,时而在不经意的时间地点掉落,像童年时藏在纸袋里的向日葵种子忽然从哪里掉出来,悄然提醒她,她已经死过一次,是个为了重活一次努力完成任务的异乡人。
细细一想,她在那个世界也是孑然一身,并没有特别亲密的人,即使她忽然猝死在办公室里,也不会有人思念她,顶多成为一项媒体用来抨击垃圾公司996的社会新闻。
那个世界的信息更替是很快的,很快,她就会被飞速前进的时代列车抛在后面,化作历史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再也没有人会想起她。
没有人。
然而她却在这个夜晚,在“画船听雨眠”
的静谧雨夜里,开始思念那个时代,思念那个时代的一切,她努力装扮的小小蜗居,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学的室友,高中借读的学校,孤儿院的院长,短暂住过的养父养母家……
林晚躺在画舫里,看着用特质透明材料制成的棚顶,雨水滴答落在棚顶,迸溅出细小的水花。
在更高处,大雨磅礴着朝着她落下,像是这个世界天崩地裂,山河倒塌,然而那道生硬的隔断,让雨水无法落下的隔断,也像是她和这个世界的距离,无论看起来有多近,都始终无法真切触摸。
磅礴大雨中,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物体,都消失殆尽,林晚发现自己只是这个宇宙中这么渺小的一点,茕茕孑立,即使她呼喊得再大声,也永远不会有人和她相互呼应。
伟大灵魂的寂静之处,她能听见的,唯有自己的回声。
这个雨夜,林晚忽然变得有些感性了。
她无声地抹了一下眼角,努力擦去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脆弱。
有一点她很认同纪寒声——一个孤儿,是没有资格脆弱的。
因为脆弱是给会心疼你的人看的,而林晚,她知道没有人心疼她。
所以从小林晚就告诉自己,要乐观,要坚强。
要坚强哦,小林晚,不可以哭哭,不然你就不是院长喜欢的孩子了,没有小面包,也没有图画书。
不许哭,我们养你不是为了找个只会哭的哭包的。
林晚,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开朗?
林晚,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
林晚,你不知道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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