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果子出去了。
陶墨在床上靠了会儿,眼皮有些发沉,便听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地靠近。
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一个身穿白锦里衣,套着青翠纱衣的身影迈步进来。
陶墨睁大眼睛。
旖雨发髻上的珍珠碧玉簪子一闪,熠熠生辉。
他今日上了妆容,有些浓艳,却衬得他不俗的五官越发出众起来。
“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蓬香站在他的身后,如以往那般,轻轻托着他的腰,扶着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抱歉,有失远迎。”
陶墨努力往上坐了坐。
旖雨嘴角微微扬起,道:“你看,你我多么不幸,不是我躺在床上见你,就是你躺在床上见我。”
陶墨苦笑。
旖雨轻叹道:“可惜啊,我们始终没有机会躺在同一张床上。”
他说得这样赤裸裸,表达得这样不留余地,让陶墨无处可藏,只能低头不语。
即便当年他迷恋旖雨入骨,他们的接触也仅止于举盏碰杯时那不经意的碰触。
不是不知道旖雨早非清白之身,也不是不知道旖雨对他若即若离只是一种诱惑的手段,只是那时的他有心与他共度余生,因此不愿在烟花之地与有肌肤之亲,在他心中沦落成一名逢场作戏的欢客。
只是那时的他万万没想到,后来的情势会急转直下。
黄广德竟会突然因旖雨而向他发难,他父亲更为了救他而命丧知府衙门!
在痛极恨极之时,他也痛恨过旖雨。
痛恨他冷眼旁观,痛恨他宁可言不由衷地委身黄广德,也不愿意与他一同破釜沉舟!
但痛恨只是一时。
待诸般情绪慢慢沉淀,他才恍然领悟,那些痛与恨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因为从头至尾,他真正痛恨的人是自己!
若非自己沉迷酒色,若非自己一事无成,若非自己无所事事……
他的父亲不会走得这样凄凉这样不甘这样遗憾!
“舞文。”
旖雨轻唤。
陶墨抬头,才发现泪水不知何时糊了他的眼,只看得见一片扭曲的朦胧。
唇上一凉。
他一惊退后,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眼睛,正好看到旖雨缓缓退回去。
“你……”
陶墨瞪大眼睛望着他。
旖雨转头对蓬香道:“把东西留下,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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