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然想了想,精准地抓住重点:“爸爸让你回家去睡?”
“嗯。”
布布点头。
颂然当场就无声地骂了个脏字,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刚才那点儿什么歉疚、冒犯的念头一瞬间全蒸发了——夜色这么黑,房子这么空,敢放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在家睡觉,这当爹的思路清奇,大脑沟回削得很平啊!
布布一个人睡觉,半夜做噩梦了谁来安慰,踢被子着凉了谁来盖上,家里进贼了谁来保护?
颂然随便一想,眼前简直像弹幕爆炸,刷刷刷飞过了一百多条危险事项。
他真想全部打印出来,凌空一巴掌摔在贺爸爸脸上。
有病吧?!
你家孩子流离失所,我一介路人不求名不求利,本着光辉闪耀的人道主义原则帮你哄乖、喂饱,还主动献身要当夜间托儿所,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非得丧心病狂地远程遥控,隔着太平洋跳出来横插一脚——专心出你的差能死吗?
抽奖送的孩子也不能乱养啊!
真是……真是白瞎了一副撩人心动的好嗓子。
颂然想起贺致远带了点儿倦懒的笑声,脸颊又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唉。
这爹当的,打零分都算给面子。
他蹲在那儿看着布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布布啊布布,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听话得像小绵羊一样,可你才四岁,就算爸爸要你回家睡觉,多少也应该闹一闹。
会闹的孩子有糖吃,你不闹,哥哥怎么帮你呢?
布布把手机塞进小书包,笨拙地背在肩上,去门边换好帆布鞋,认认真真花一分钟系紧了很快就要再次解开的鞋带,然后站起身,对颂然挥了挥手:“哥哥,晚安啦。”
他踮起脚,拧开了沉重的门把手。
咔哒。
走廊里一排顶灯应声点亮,照出了门外的景象:风铃草,向日葵,闭合的电梯,米色的大理石地砖……对面是一扇嵌在白墙里的冰冷防盗门,而脚底是一块柔软的花栗鼠地毯。
布布已经听过了花栗鼠的故事,不由对老朋友多了几分亲切感。
他朝它摆摆手,说:“再见啦。”
打完招呼,布布灵活地跃了出去,没踩到花栗鼠身上一根毛,然后一溜小跑穿过走廊,站在那块深色的、方方正正的硬毛地毯上,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8012B的门锁。
不怕,不怕,胆大的布布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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