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说不过,眼圈都红了。
“穿在里头也是一样的嘛。”
其实热孝过了,没有要穿孝服三年的说法,但谢慧齐也知道弟弟如若不这样,不让见到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阿父没了,心里的悲痛就没有可藏之地,他们还小,能忍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已经觉得他们够懂事的了。
所以她不急,什么都不急,做不得的事,她慢慢跟他们说就是。
“嗯,穿在里头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大郎点了头。
二郎见兄长答应了,无可奈何地道,“那好吧。”
“阿姐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吗”
大郎接过姐姐给他们的新裳,垂着眼睛问了她一句。
“看着阿姐说话”
见他又下意识就垂眼睛,谢慧齐叫他抬眼。
等大郎抬起眼,谢慧齐摸了摸他的头,“下次跟阿姐说话,跟别人说话都要这样知道吗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在心里想想就好了,但要是躲着别人不看,聪明人就猜得出假了。”
大郎下意识又垂眼,但又飞快抬起眼皮来,然后看着他阿姐点了点头。
这么小,却要学着像大人那样过活了,谢慧齐忍住了心中的心酸,不再就这事说下去,接着他先前的问话说,“阿姐不知道进京是什么样子,可那里是阿父娘亲的仇人们住的地方,阿父带着我们在河西那么远的地方都死了,现在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谁也不知道我们往后会怎样,阿姐想我们只有不打眼,才可能活得久一点,知道吗”
所以即便是想着那个疼他们阿父的祖母有权知道他们阿父过逝的消息,谢慧齐也狠下了心肠只送了报丧的信,没提他们回京安葬父亲的事。
她怕要是谢侯府知道了,离那些人知道也就不远了,到时候凭他们几个早被谢侯府逐出了家门的小辈,哪来的能力与之相对。
就是他们祖母有心护他们,也无能为力,就跟她当年保不住他们的父亲一样。
虽然谢慧齐也不能保证他们进京后不被这些人的耳目知晓,但到底低调要比高调安全一些,小心行事比鲁莽冲动要好一些。
“知道了。”
大郎这次看着谢慧齐的眼点了头。
他跟二郎都长得极似他们阿父,就是年纪尚小,就已极其俊秀,不过不像二郎长像完全随了他们父亲,大郎的嘴唇随了他们的娘亲,因此玉面少年比之父亲更多了几分精致,但他这也是再完美不过的贵族少年的长相了,可如今这样的一张脸面若冰霜,一个人在的时候更是面无表情,谢慧齐往往看他看得久了就心痛难耐。
她的弟弟们,如若当年没出意外,他们会是京城里再风光霁月不过的少年。
可现在得跟着她,就像老鼠一样地四处打洞钻洞躲着人苟且偷生。
她心中岂能好受。
“阿姐,我也知道了。”
二郎受了教,垂头丧气地把脸贴到棺材上,跟他阿父道,“阿父,我听阿姐的话啦,你也看到了,不要怪我调皮。”
说着还是难掩沮丧地扁起了嘴。
他很难受。
谢慧齐心疼他,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手。
二郎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手,把他阿姐的手放到心口放着,难掩委屈地道,“阿姐,我这里什么时候才会好过”
谢慧齐怜爱地看着他,轻声安慰他,“等二郎大了,有很多很大的本事了以后,就会好过了。”
二郎点点头,转过头,让泪滴掉在了他阿姐看不到的地方。
大郎在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在他阿姐受不住回过头的时候,他抱住了她,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却一言不发。
他已经不想跟她说什么等他大了,会替他们报仇,会让她过好日子的话了,说了几次,他发现那些都是废话,他还是没有因此长大多少,仇人还是高高在上得遥不可及,他甚至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而他的阿姐却还是必须每天为他们的以后忧愁,每天算着能挣几个钱,每天端着一张笑脸跟人打交道,每天像个仆人一样地劳作忙得团团转,他一路上见过坐在轿子里连路都不用自己走的小姐,也见过在铺子里随便一点头就买十几匹布的富家千金,他不止一次想过有一天他也让他阿姐过上这样的日子。
可那样的日子太远了。
他想得更多,她还是在过一个铜板掰而两半花的日子,为了杀半文钱的价,她还是站在摊前半天不动身。
他光是想想,并不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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