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诸前辈不吝瞬暇,试一读之。
余十数岁在桑梓,初入书法门径,为蒙师谬赞于家祖,曰“来日大可造就”
。
家祖望女成凤,将我师鼓吹之言,信以为十分然。
由此,日携余之手书墨迹,播视于族人邻里,以示夸耀之意。
乡人亲属以家祖辈高,对余小儿涂鸦之作,莫不屈指夸赞,滥言虚颂。
家祖得意扬扬,愈加炫示乡民之间
时至年节之间,村人乡邻自携纸墨,请余书画楹联门画,来往者络绎于门庭。
余日间须作功课,又为求书者所累,云窗疲劳,左支右绌,日不能尽情餐饮,夜不可依时归寝。
遂告请家祖免于应酬。
家祖以女孙学有所成,光耀门楣,迎来送往,顾盼自矜,求书画者皆来则不拒。
余于是每日晨兴,于窗前诵书,大念王荆公《伤仲永》篇,翻来覆去,抑扬顿挫,十数日间不辍。
家祖因怪之曰:“何故长日念诵?此篇是否极难?”
余答曰:“千古名篇,自当常念诵,师言大有裨益。”
家祖每日踯躅窗前,思疑不解。
遂命余录《伤仲永》全篇,问于族中博学后辈,后辈询事之始末,大笑与祖父解说之。
家祖恍然有悟,默默而归,向余未有多言,其后,每拒上门求书画之人,余遂纾然大解。
家祖少入私塾启蒙,自来学问稀松,不通文理世故。
闻仲永之伤,而能幡然自省,闭门拒客,吾少年时深感之矣。
望诸尊客长辈明察,余正值青春少年,为求学之要害关头,三更五更犹恐虚度,,却要应酬各界人士,无谓妨害学习之机,实在苦不堪言。
若诸亲长贵友,能体晚辈求学之迫望,遗余于悠闲书窗之光景,余诚心拜谢前辈海涵。
若不能,愚生晚辈,当尚无方之民,效仿悬榻青眼之故事,勿谓言之不预也。
……
先讲杜太爷没啥学问,都知从仲永那里吸取教训,顺势请访客们体谅她是个学生。
而如果不体谅的话,哼哼,就别怪她没有好脸色,到时候别说,本人没有提前告知。
珍卿写完这个小品文,又用中等纸誊抄了两份,命家里的管家佣人收着。
珍卿交代他们,来客只要说是来见她,就把这个《告访客书》,交给客人们看,说五小姐在用功,不能见任何人。
吴大哥第一个不赞同,他读珍卿这个《告访客书》,觉得有点太轻狂了,恐让客人观感不好,对谢公馆名声不利。
就是陆三哥、吴二姐,无条件地支持珍卿。
杜教授觉得此事大有趣,他对这种事是乐在其中的。
结果不出珍卿所料,来谢公馆的客人,多是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伤仲永》怎么回事,读完珍卿写的“告示”
,多是付之一笑,倒不强求要见五小姐。
很多人看了她这篇小文,不但没有骂她骄狂放肆,反而援为妙闻奇事,引得人们众口相传,还把这件事传扬出去了——只不过对着人的时候,不一定能对号入座罢了。
连杜教授都被众人吹捧,成了教女有方的典范。
珍卿觉得有点烦恼,就把《告客人书》收起来,不给人看了。
反正不认识的客人,但凡她干正事的时候,现在就一律不见就是了。
没过一个礼拜时间,杜教授给珍卿拿一本书,是商事印书馆的《教育指南》。
杜教授在商事印书馆,有一位叫谭之迈的编辑朋友。
见到别人抄录珍卿的《告访客书》,一时间如获至宝,说要拿珍卿的诗文,还有她的言行趣事,写一篇文章来点拨家长朋友们。
珍卿翻看这谭编辑写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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