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并不能朝四面八方发出信号,那样的话就不是声呐,是上帝视角。
所以当莱顿从后方接近时,安澜能仰仗的只有其他家庭成员的提醒声,以及在距离非常接近时水流异常变动传来的信息。
积累了无数次被吓一跳的经历之后,她开始对躲避后方、侧后方和下方来的攻击有了点感悟。
虽然按照虎鲸在生物链中的地位这种感悟可能永远用不到,但能总结出点新东西还是让她很高兴。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进入下一个渔场。
埃尔比斯卡伊诺鲸鱼保护区位于巴哈半岛的中部地带,这里栖息着世界上近三分之一的鲸类,是许多须鲸重要的繁殖地点,安澜小时候碰到过的那条蓝鲸当时大概率就是想往这个地方赶路。
这里同时还生活着许多其他海洋哺乳动物和大量鱼类,对虎鲸来说是绝佳的狩猎场所。
维多利亚带着鲸群到达这里时都是三月,今年却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巴哈半岛是一些ETP虎鲸群迁徙的最南端,维多利亚虎鲸群算是迁徙得比较远的,往年也基本碰不到那些虎鲸群。
人家在这里过冬,而维多利亚带着家人到达这里时都是三月,今年甚至已经是四月中旬,很难碰得到面。
可在常规之外总有意外。
游在队伍最前方的维多利亚突然动了动胸鳍,不出几秒钟,跟在它背后的莉莲和坎蒂丝也骚动了起来。
安澜先是不解,但等她再往前游一些,用自己的耳朵听到了骚动的来源,就很快也明白了为什么大虎鲸们要做出强烈反应——
从海水中传来了其他虎鲸的鸣叫声。
碰到其他虎鲸群算不上是什么稀罕事,比起分散在大洋中部和西部的虎鲸数量,在东部海岸线附近的虎鲸数量几乎可以做到倍杀甚至数倍杀,安澜曾经被长辈带着和许多虎鲸群互不打扰地隔着数百米到数公里的距离生活。
看到同类是种很迷人的感受。
这些大家伙有着和她类似的外观,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它们总会发出安澜闻所未闻的接近唱歌的鸣叫声,有些远洋鲸能发出像吹竹笛或者打竹板类似的奇异叫声,有些土著鲸群能发出跨越数个八度的高难度颤音,听它们鸣叫就像在听鸟儿唱歌,能够听到一次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遗憾的。
当它们相互之间开始交流时,这种遗憾的感觉最强烈。
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碰到的土著虎鲸群很喜欢观察维多利亚虎鲸群,安澜常常听到它们之间的交谈;在北美碰到的居留鲸群是最吵的,它们一天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高声说话;过客鲸群相对安静,但在捕猎结束后也会提高嗓门。
明明知道它们在说话,却不知道它们究竟在说什么。
安澜总是为这个事实而叹息。
但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听到的鸣叫声和咔哒声是如此耳熟,几乎和她自己在说的方言一模一样,差别只在于少数词句的尾音,咔哒声的响亮程度,以及中间停顿时间的长短。
维多利亚曾告诉过安澜,家族在她出生后就改变了迁徙路线,使得这条路线更靠近南方,既保证有足够的食物吃,又保证温度适宜,同时避开北方地区比南方至少密集了两倍的虎鲸氏族,以防出现幼鲸在某些驱逐或打斗中被杀害的事情。
因为这种改动,安澜长到那么大几乎没有碰到过同一生态型的虎鲸群,即使有也只是在很远很远的距离擦过。
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至少有二十头ETP虎鲸在远处大声说着话。
而且其中有好几条正在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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