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孤也不过是在行父皇当年之事罢了,您就算今日废了儿臣,又能找谁来继立大统呢?不如将国玺交给儿臣,儿臣持着遗诏,便放了玄德殿中一干迂腐文人,如何?”
宋昶粗重地喘着气,半晌才道:“朕可以应你,不过……就如当年一般,朕要你做几个承诺。”
宋世琰不置可否地“唔”
了一声。
“其一,玄德殿中都是国之肱股,若是屠杀殆尽……朝中空荡,不能延续,你留了他们的性命,哪怕暂且投入牢中,待你名正言顺地登基即位,把他们放出来,他们还是会效忠王朝的。”
“其二,你身负西韶血脉,实非你的意愿,但是大胤与西韶血仇仍在……无论如何,你都要守着疆界,报了彭城之战的血仇……”
“其三……”
他重重地咳嗽着,艰难道,“周檀此人……不能杀,你把他放出汴都罢,你可知道,他是你萧、萧叔的……”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宋世琰却听懂了,微微诧异:“萧叔竟有子嗣?”
“你萧叔当年……金陵叛乱时也曾救过你,就算念着这情谊,你留他一命……”
宋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低了下去,最后才强提起一口气,“你能答应吗?”
宋世琰毫不犹豫地温声道:“自然。”
老皇帝粗声告知了国玺的藏处,说完便像是被抽离了全身力气一般颓然倒下,宋世琰再不管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就转过身:“不过,父皇……”
他微微蹙眉,似乎很忧愁地道:“当年你在皇祖父榻前许诺,留萧叔守边疆,留顾相在朝堂,终生敬之,不可屠杀景王后嗣,还有……善待子民,温良施政。”
他咬着嘴唇,没忍住漏出一声轻笑:“父皇好像一条都没有做到啊……儿臣是您的亲子,必定会承袭您的基业的。”
宋昶死死拽着明黄色的床褥,想要叫他一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打翻了床前那碗已经凉下去的汤药。
宋世琰对着面前雕刻精美的木门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殿中所有声响都一齐消失,才伸手推开。
太阳已经彻底沉重地落了下去。
他迈出那道高高门槛,眨了两下眼睛,眼泪便立刻落了下来。
这眼泪好似并非他的一般,毫无情感,冰凉漠然。
太子的面上总是噙着淡淡笑意,似是而非,此刻却面无表情地流着泪。
他往外走了十几步,看见暮色中跪了一片的宫女太监,极轻地道:“父皇……已然驾崩了。”
有哭声传来,分不清真心假意。
“龙驭宾天,举国同哀,诸位……挂上白布,准备丧仪罢。”
他伸手抹掉了面上的眼泪,看见侍卫打着哆嗦跪在脚边,低声禀报:“殿下……那周檀果然已经……不过他的夫人被他留在了府中,周檀似乎是不想带她一起走,我们的人寻到她时,她甚至未曾醒来……现如今我们已将她救出来了,暂且送到了太子妃那里安置。”
宋世琰阴恻恻地问:“周檀人呢?”
侍卫道:“已经、已经去找了,不多时便能……”
宋世琰抽了腰侧的佩剑,剑光在黑夜中一晃,那侍卫直身倒地,鲜血溅上了太子的面颊。
他将佩剑一扔,甚至没有擦拭面上的鲜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吩咐道:“继续找罢——宋七,您瞧着孤这模样,是不是比方才更吓人些?”
被他点了名字的侍卫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僵硬地点了点头,太子满意地笑起来,转身朝玄德殿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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