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刚受了“钉刑”
。
所谓的钉刑,便是取手指粗细的长铁钉,于关节的缝隙处钉入人的体内,不会伤及骨头,流血也少,绝不至送命,是前朝留下的刻薄刑罚。
极痛,痛得他意识都有些模糊。
他全身钉了四根铁钉,像是死物一般被扔在稻草堆上,姿态屈辱,他想爬起来,却连动都动不了。
好痛,好痛,不如让我和同窗一样死去吧。
周檀这么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觉得痛楚减轻了,似乎有人温柔地将他扶了起来,他手臂处的铁钉被取了两根,还敷了伤药。
他于混沌中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顾之言清泪纵横的面容。
“霄白……你受苦了。”
“老师……”
牢狱周围静得可怕,不知人都被遣到了哪里,顾之言独身来见他,他神色疲惫茫然,似乎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
周檀心知肚明,哪里是什么燃烛楼的兴修,帝王反复无常,只不过是觉得扶自己上位的帝师手中权柄过重,要清洗一番罢了,士大夫新鲜的血,便是他给文武百官看的天威。
众人都知如此,仍不愿低头。
此谓“死节”
。
“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不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便死去……可是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
在那间牢狱当中,顾之言告诉了他一个足以颠覆天下的秘密。
真如宫的秘密。
宣帝一生子嗣单薄,他后妃不多不少,三宫六院四角齐全,可直到登基十二年后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便是今上宋昶。
赵贵妃的父亲赵殷得皇帝信重,赵贵妃也得宠,居于真如宫中——真如是公输无椽的得意之作、岫青寺大师进宫提的名字,禅意颇深。
真如宫在整个后宫中占据了风水最好的位置,宫苑宽阔,修饰豪华,足见赵贵妃的宠眷。
在宋昶出生的前一年,真如宫南苑突然失火,公输无椽领修葺一事,却在修葺完成后突然失踪,一年后,宣帝的第一个孩子出世,赵贵妃则借口搬离了真如宫,并再也没有人进去住过。
周檀讲到这里,曲悠突然听懂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可对方所言确实是史书中不可能记载的密辛。
“顾相的意思是……陛下并非先皇亲子?”
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可是宣帝一生只有一个孩子,濒死前不得不考虑立胞弟——他极有可能没有生育能力,赵贵妃借口修葺真如宫,怕是在宫宇中辟了什么隐秘之处借腹生子,随后杀人灭口,连带着公输无椽一起,将秘密彻底封存在了真如宫苑内。
“当时……赵殷的死对头刘相曾经多次进言,质疑贵妃血脉,是而先帝来不及查明此事便仓促而死,死前将老师召至内宫,留下了一封遗诏,老师也是因此得知了这件事情。”
曲悠牙齿打战,原来与秘史接触是这样的感受:“这样隐秘的事情,既然无椽先生已死,怎么会让外人知道?”
“对,老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陛下究竟是如何得知了这件事!”
周檀盯着蜡烛融下的灯油,恨声道:“贵妃不会放心那人活着出宫,尸首更难出去,极有可能葬在了修葺的真如宫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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