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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谈立在窗边,手执一管用久了的狼毫玉笔,身上穿的是半旧的月白色圆领常服,腰间勒着玉带,虽不是新衣,仍衬得人长身玉立,一副松枝挂月的好模样。
他虽贵为太子,衣食住行却并不奢侈,但也并不过分俭省,就连一支笔,一块墨,都是按着储君该有的份例,简直规矩的过分。
他正低头帮沈皇后抄着一卷经文,字体清隽端正,可不知为何,落笔总带了一丝浮躁,他又写了几笔,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轻轻捏了下眉心,令内侍把才抄好的一页纸拿去烧了。
他虽是少年模样,行事却十足沉稳。
江谈正要啜一口茶,就见何媪低头走了进来,他不等何媪开口,便主动问道:“东西都送到了?”
何媪忙点头应了。
“她...”
江谈迟疑了下,察觉到自己心绪为何浮躁,缓缓问道:“还好吧?”
那日的事令江谈颇为不愉,不过他也没心思总放在沈夷光身上,忙活了几日,待心里的不悦散了,沈府又传出沈夷光这几日身子不适的消息,他这才慢慢地意识到,自己那日当着众人斥她,可能有些过了。
正好他给她备的礼还没送过去,他便遣了年长稳重的何媪去送东西,算是给她个台阶下。
毕竟过了这几日,她一未主动找他修好,二也未递话进东宫,他也并不怎么高兴。
何媪一顿,吞吞吐吐地道:“老奴瞧着...女郎心情好像不大好,许是老奴说错了话吧,女郎竟派人将老奴撵了出去...”
她深深叩首:“都是老奴的不是,让您也失了颜面。”
上眼药这等事儿她早已烂熟于心,这样掐头去尾上纲上线,倒似沈夷光还跟太子置气,故意撵了他派去的人,好落他的脸一样。
果然,江谈皱了皱眉。
他倒也未全信,轻抬眸,手指点着桌案:“你和她说了什么?”
何媪心头一跳,缓缓道:“回殿下,不是老奴,是娘娘...她之前听说您被私奴冒犯,一直记挂着此事,令老奴向女郎讨要那私奴,想要为您出气,可谁知,可谁知...”
江谈手指一顿,何媪小心窥探着他的神色,慢慢道:“女郎一听老奴要人,登时便怒了,还,还说那私奴是她的人...”
江谈轻轻拧眉。
他那日当众发作那私奴,倒也不全是因为萧霁月的缘故,那私奴相貌实在太好,在人群中极为出挑,只是看人的目光透着股邪气。
他离开不过半年,她身边多了这么个私奴,他竟是全然不知,她也未给他写信提过一字半句的,他心下自然不快。
当然,在他不快的时候,他也不会去想,自己在外时很少主动给她写信,偶尔她书信多写了几页,他便不耐多看,对那些小女儿的撒娇情话,他甚至懒得回上只言片语。
何媪见他脸上透着一股子冷意,心知自己这眼药是上对了,心中暗喜,不免忘形,又小心道:“哎...近来长安蓄养男宠面首之风盛行,大公主就新添了两个标致侍卫,赵国公府寡居的长媳也暗养了几个伶人...沈女郎她,她怕是也...”
晋朝才从一场绵延多年的大乱中平息,礼法规矩尚未重塑,有这些乱象也不稀奇。
她话还未说完,江谈的面色已经冷的如同在寒冰里淬过似的,简直渗人。
何媪尚未觉着大祸临头,江谈已经面色冷极,他拂袖转身,寒声道:“把这污蔑未来太子妃的老婢拖出去,杖责三十。”
那私奴令他不快不假,但凭着潺潺对他的情义,想来也不至于瞧上旁的男子,他对自己倒是颇有信心的。
这贱婢的话若传扬开来,他的潺潺如何自处?东宫体面何存?
待何媪被惨叫着拖拽出去,江谈才徐徐吐了口气。
他想到一件事,有些不高兴。
潺潺不止一次跟他提过何媪失礼,他并未放在心上,他还反过来令她懂事些,对长辈送来的人理当敬让,这不是因为他有多在意何媪,只是觉着她性子娇气,小题大做也是有的,而作为太子妃,最该大度妥帖。
可眼下瞧来,这贱婢在他面前都敢口出狂言,胡编乱造,在潺潺面前只怕更为放肆。
他忽心头一动,或许...她以往是真的受委屈了,自己该主动去沈府探望她?
江谈沉吟片刻,唤来贴身内侍,正欲开口询问,忽然萧德妃身边一女婢匆匆闯入:“殿下,娘娘身子不适,唤您去琳琅阁一趟!”
近来萧霁月陪着萧德妃住在琳琅阁,萧德妃便时时为儿子和亲侄女制造些机会。
江谈难得踌躇,轻捏了下眉心,却是看向内侍,问:“自我回长安,夷光可有递话或者送什么东西入东宫?”
内侍拿不准他的意思,只得照实说了:“回殿下,沈县主并无什么言语或者东西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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