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阆也似模似样地?收起扇来,握在手中向众人打拱。
须臾半低下腰,凑在良恭耳畔,用半低不低的声音说:“我以为你带足了钱,因此我就没带。
我身?上只得那方一会要送给应天府赵大人的砚。”
众人正好听见,也有人知道应天府衙内果然是有位赵姓大人的。
又想他二人外乡口音,不但晓得这位于大人,竟还与之有来往,更笃信二人身?份富贵。
此时?良恭拿胳膊肘戳一戳安阆,“那你先拿出来,总不该叫我下不来台。”
安阆却笑?,“我看算了吧,你本不擅此道,倘若输没了,我上哪里再去寻这样一件东西?”
良恭反手拿扇柄将他点点,“哎呀我的安兄,你只管拿出来,倘或输了,我那副吴道子的绝迹,就赔给你。”
“悄然”
商议片刻,只见安阆不甘愿地?摸出那方旧砚搁在桌上。
众人皆抱着一颗敬畏之心去瞧,见这砚台古朴陈旧,雕工极精,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
良恭便拿扇柄略微朝这砚一点,“诸位,别?看这砚抬使得旧了,旧也旧得有名堂!
这是件唐时?旧物,是玄宗皇帝赏赐李太白的一方澄泥砚。
后又落入正道先生之手,正道先生正是用这方砚作了《清明上河图》。
机缘巧合,我这位安兄高中榜眼时?,颇受翰林院施大人青睐,施大人就将这砚送给了安兄。
本是情义之礼,不该拿来此间?玩乐。
不过我今日还未尽兴,非要赢你们一局不可?。
就随你们来押,输了,东西你们拿走,绝无二话。”
这班人哪里认得什么古董,只是见他二人谈吐不凡,深信不疑。
何况横竖都是赌,于是坐的立的都纷纷拿出钱来押。
谁知这一把,倒令良恭赢了五六十两。
他赢了仍不急着走,只将砚台还给安阆,又接连拿钱赌了几局。
这大半日输输赢赢,倒赚足五十两出来。
比及日暮回到旅店内,安阆方问:“你编的那些瞎话我倒是明白了你的用意?,不过是要些赌资。
可?为何那一局赢了五六十两还不走?你就不怕再玩下去又输得精光?”
良恭笑?着从怀里摸出几颗骰子出来,向天上一抛,又接在手中,“不过是做个样子,赢了钱就想走,在赌场可?是轻易走不脱的。”
安阆顿悟,乍惊一下,“你敢出老千?你就不怕被他们抓住?”
“抓我?我出千的本事比我说瞎话的本事可?要大得多。”
安阆在床上坐下,看他一眼,“既有此本事,怎么还落魄至此?”
良恭鼻管子里哼出来一声,不知是对?他的不屑,还是对?自己的不屑,“不是你说的嚜,赌不是正道。”
哼完便是两厢沉默,各有沉吟。
良恭隔会又道:“明日起来,去雇两车,将老爷太太拉到码头,咱们即刻就启程回去。”
他早是归心似箭,可?说完这一句,又有些近乡情怯。
他坐在支摘窗底下,眼睛狭窄的窗口外一瞥,那天色压下来,到处都蒙着一层昏昏的黄,如个虚构的残梦,只怕捕捉不住。
这残梦是嵌在昏昏的铜镜里,镜里那张脸,有些呆滞,眼睛也有些红肿,想来是在昨夜里哭过了。
妙真是做了个混乱不清的梦,一会梦到老爷太太给送上了断头台,一会又梦到良恭不知是带着那包银子走到了哪里,仿佛是个逍遥窝,他左拥右抱,寻欢作乐,成了人家的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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