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诚然是不管什么天子视察军队的家国大事,管好自己的事情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芮无生纵是有一个诗书兼通的娘,心中那点君君臣臣的观念也是淡薄的狠,更何况母亲谈起皇帝——尤其是已经崩了山陵的先帝,总是恨欲啖肉的神情,耳濡目染之下中连带着对这个先帝之弟也没什么感激报答的恩情了。
芮无生站的位置极为偏远,看不清楚天子车驾和仪仗,却能感受到那威严的气势。
额上的汗水黏住了他的眼睛,这孟夏的暑气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徒劳拼命睁开眼睛的睁眼瞎。
他手掌中被钉住的红缨枪极深地扎进了土里,口中一种血腥的味道随呼吸在他的面颊四周萦绕,极端的庄重与极端的难忍使得他渐渐失去了对眼下状况的思量。
他只是麻木地随军令行事,直到巡营结束,士兵议论纷纷的时候,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你小子运气不错,能窥见天颜。
皇家可真是气派啊——你怎么回事?”
周季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芮无生抬起眼皮看了这个年青将军一眼,就瘫在地上彻底不省人事。
周季萌走上前,发现芮无生面色潮红,汗珠密布,连忙招呼几个人过来,把他抬到背阴处,扒下了他穿的军服,又给他喂了一点盐水。
最后想了想,找随行军医要了点菉豆,让负责炊事的几个妇女煮了汤。
军医走时又忍不住多瞧了地上的人,在心里悠悠叹道:这位将军还挺体贴下属的。
不同于这边的烈火烹油,皇帝歇息的行宫却过分的死寂。
一个小宫娥匆匆路过一处有卫士看守的宫殿时,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按照他们的训兵之道,就是一只百余斤的猪也能被他们拉去参军。”
坐在朱红木椅上的一位宽衫大袖的老者打趣笑道,拿起旁边沏好的茶抿了一口。
山水屏风后的身影动了一下,随后走出一个的人:“老师,周蔚卿是可用之才。”
被换做“老师”
的老人叹了一口气:“精兵良将大多去了长江一线,留在吴越一带的大多是疲弱之兵。”
皇帝皱起了眉头。
谢九畹没再说镇江南军,转而又扯起了其他话题来:“越王患疾,受了诏怎么只派了他的小儿子过来?”
景令瑰听到这个,更加头疼:“他说自己耄耋之年,世子操持闽地民务不便抽身。
不来就罢了,还找这么了理由。”
谢九畹嘴角一扯,“这倒是个好理由。
还给陛下挣那民心去了。”
“陛下不必郁结,来都来了,毕竟是后方,赏一些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场的又没几个真懂兵的,就是可能会有人眼红那些南军。”
谢九畹好生劝慰,心想南北再起动乱,加上饥荒,的确对刚登基不久的新帝不利。
他起身,“那小子大老远跑这么远,一路被他的叔侄兄弟追杀了个遍,来到这里又是大打亲情牌孝敬陛下,的确不能这样算了。”
皇帝看着自己的老师,不说话。
“陛下不如将他好生安置,拖个几年,待闽地之乱平定后,估计一线的局势也不闹腾了,再考虑给他兵马。”
闽地之乱前不久才平定,老师的意思是要他
谢九畹的笑容如沐春风:“我们的精兵,首先要待在长江一线。
何况,眼下我们虽风平浪静,但谁又不是如履薄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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