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摇头道:“东宫这一次,怕是不太妙了。”
钟意隐隐约约的,也有这种感觉,闻言亦是长叹一声。
这晚他们一直忙到了深夜,眼睛都要熬花了,才被人催着回去歇息,玉夏在前边挑着灯,不忍道:“居士也瘦了,来日回了长安,国公与夫人不知会如何心疼呢。”
她先前不提,钟意险些忘了,此刻骤然想起,忽然顿足,道:“马上就六月了,阿娘腹中孩子,也快七个月了。”
“是啊,”
玉夏也骤然反应过来,随即又有些失落:“却不知丹州何时事毕,居士又能否第一时间见到新生的弟妹呢。”
“应该能见到的,”
钟意掰着指头数,数到最后,笑吟吟道:“顶多再有一月,此间事便了了,届时返回长安,正好能赶上。”
玉秋笑道:“居士,你说夫人怀的是小娘子,还是小郎君?”
“孩子还没出生呢,谁能知道是男是女?”
钟意对这个前来未曾到来过的小生命十分喜欢,也非常期许,含笑道:“不过都好,无论男女,我都要好生照顾它的。”
她接连累了几日,精神上其实已经很疲惫了,然而提起这些,却极欢愉,回去梳洗过后,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此刻已经是半夜时分,钟意再度睁眼,却是被外间雨声吵醒的,因这场水灾,她对雨水格外敏感,霎时间坐起身,披衣往窗外看。
然而到了窗边她才发现,原来不是降雨了,水声自远方传来,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夜色之中,似乎有哭嚎声传来,惨不可闻。
钟意心头大震,几乎不敢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罗锐便是在此时来的,身上衣衫胡乱套着,面色铁青。
“居士,”
他道:“黄河决堤了!”
“怎么会决堤?”
钟意险些站不稳身,勉强定了心,出门道:“水势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吗?”
罗锐冷笑,神情少见的冷厉:“究竟如何,前去一看便知!”
钟意道:“同去!”
到了这关头,罗锐不曾说什么推辞之语,令人备马,同钟意一道赶往黄河堤坝处,人未到黄河边,便见夜色之中河水涛涛,声势慑人,将沿岸民居尽数冲垮,至于其中之人,结局可想而知。
钟意的心一下子沉了,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叫她喘不过气来,催马前往,相隔数里之遥,便见原先构建好的堤坝尽数冲毁,浑浊的河水里似乎潜藏了一头巨兽,要将所有人一并吞噬。
钟意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天未降雨,上游也未曾听闻雨事,”
罗锐眼眶发热,痛心疾首:“今日黄河决堤,我恐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最令人恐惧的是,你所担忧的事情,皆是事实。”
不远处有人催马而来,苏定方手中握住一块石头,面色冷凝,径直抛了过去。
罗锐接到手里,低头一嗅,变了脸色:“火/药?”
“是,”
苏定方神情森冷,隐有杀伐之气:“火/药。”
罗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做出这种事的人,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钟意耳畔隐约能听见河水之下的哀嚎声,她一合眼,不叫眼泪流出,道:“堤岸这么要紧的地方,居然没有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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