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静了半晌,谢蕴之垂眸坐在榻几之上,形容淡静,表情漠然,森森如孤松直。
他的目光在王玉溪身上转了一圈,未几,才凝着脸,直截了当地逼问他道:“公子沐笙以一赌换你教她习字,你却教了她甚?”
闻言,王玉溪转过了脸来,他静静地盯了一眼谢蕴之,淡淡笑道:“旁人皆以为,千岁是随溪习琴。
蕴怎却知,实乃习字?”
说着,他如画的眉目微微一挑,言简意赅,不容质疑地道:“既是有约在先,溪自是教她习字。
不然,还能如何?”
他的话,淡静中透着锋芒。
四目相对之下,谢蕴之却是不为所动。
他冷漠地扯了扯唇,寒星般的双眸直视着王玉溪,这回,索性直截挑明了地嗤问他道:“王玉溪,你此番归邺,到底是要作甚?“
说着,他竟是低声笑了,那笑声浑厚,直透着数九寒冬才能凝聚的霜刃。
他一字一顿地,咄咄逼问地说道:“世间有无数种法子可练腕力,偏你却教她去响堂山习弓!
裴氏父子看似与你不识,然,泰康九年,却是你堂叔王豹暗中知会裴辉,助他回邺献药,从此再登富贵。
这话点到即止,却是直言了王玉溪教周如水在响堂山使弓是摆明了的暗度陈仓,另有企图。
更是直言了,裴氏父子的死与他有关。
闻言,被谢蕴之点出了辛秘的王玉溪却只是不置可否地拂了拂袍袖,他淡淡一笑,那笑很静,很稳,如是月辉落树梢。
他徐徐地,慢条斯理地反驳道:“然,据溪所知,裴府大火当日,谢相车架与裴府车架冲撞,谢府驭夫不知车中人正是裴忡,屡次无状。
以至裴忡离去时怒气冲冲,直言翌日便将状告陛下,叫谢相吃不了兜着走。
却不想,就在当日夜间,裴氏父子惨死,裴府大火。
彼时,裴夫人大火烧尸之计虽是狠厉,却也有效。
按理而言,暗卫赶至火场时,裴氏父子本该化为了灰烬。
却不想,乱中易出错。
在众人惴惴不备之中,竟有一裴府女婢趁众人不查,暗中将裴氏父子的尸身拖至了上风处。
如此,才保住了裴氏父子尸身原状,也使得暗卫赶到时,可将尸体直截带走,直呈圣前。”
说着,王玉溪淡静地目光静静盯向谢蕴之,声音娓娓飘出,莞尔叹息道:“如今局势,怕不光是南宫氏,便是你谢氏,亦是处处爪牙。”
讲到这,他的目光又若有所思地滑向了谢蕴之额角处已不明显的淡疤,他不疾不徐地继续揶揄地说道:“溪也奇怪,周天骄常与传闻不同,单是一手笔墨,便非不堪。
可蕴与她自小相识,知根知底,却从来置若未闻,不加辩白。
如此,是为何故?”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平淡如风,听不出半丝波澜,亦是点到即止。
一时间,一个闲适温淡,一个清冷肃然。
一来二去,却是难分伯仲。
静默中,谢蕴之骤然闭上了眼,因王玉溪的话,他冷肃的面上渐次蒙上了层淡不可觉的悲意。
未几,才见他疲惫地睁开了眼来,颇为不耐地,沉沉地说道:“她是个蠢的,你莫要诓了她。”
闻言,王玉溪悠然一晒,他嗤笑道:“诓她?我琅琊王氏无心朝庭,以中庸为本,溪又何必诓她?”
说着,他的神色又缓缓归于了幽淡,不过淡淡地,从容地说道:“此事非是溪的主意,你过虑了。”
这是直截了当地告知谢蕴之,他对留园一事一无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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