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夏晚这一头。
大雄宝殿此时已经关上了四扇门,八扇窗,虽是白天,灯火犹盛。
郭嘉把夏晚真掬到了身侧,又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跪于蒲团上,盯着她两扇不停阖扇的红唇了半晌,道“我今夜不必回宫。”
这意思是俩人可以相处一整夜
夏晚侧眸过来,轻轻扫了他一眼,仿如平时甜瓜一般,眼眸中带着些随平常,但又格外叫人舒服的宠溺,随即便垂眸,继续去读经了。
郭嘉叫这一眸子瞪的五脏六腑都格外妥贴,闲来无事,便欠腰替夏晚翻着经,翻了片刻,见夏晚时时皱眉,手捂着唇不停的小声咳着,忽而醒悟过来,这闭了门窗的大殿里香与烛火太多,烟雾太大,夏晚是给熏着了。
大冬天的,他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扇子,跪在夏晚身侧,轻轻的搧着。
颂了至少个多时辰的经,夏晚着实撑不住了,轻轻合上经,回过头来,却不见郭嘉的人。
她站了起来,才到门上,河生一溜烟儿跑了过来。
他笑呵呵道“年姑娘,您可是念乏困了,要不要到寮房里歇息会儿,咱们再接着颂”
夏晚心说,天下间也没再见过比郭嘉和河生这主仆更古板的人,哄了妇人出来,却是圈在个寺里念经。
她记得初到长安那夜,曾见郭嘉悄没声儿的就跑到隔壁,钻进优昙居给甜瓜讲故事,出了大雄宝殿后,遂往晋王府那一侧走过去。
一眼望过去,王府青砖垒砌的墙至少丈八的高,她照着沿边走了一圈儿,慢说角门或者狗洞,连个缺砖的地方都没有。
显然,郭嘉当是翻墙过去的。
夏晚咬着一口银牙轻笑了笑,道“这个总翻跟头的贼。”
“翻跟头有甚好耻的等甜瓜的病好了,我也得教他反跟头,你道为何”
身后是郭嘉的声音,就在夏晚颂经的途中,他回寮房换了件青面棉布袍子,怀里抱着只暖融融的手炉,塞到了夏晚怀中。
夏晚小时候最怕郭嘉翻跟头,一直以来,也不知道为何他动不动就喜欢反跟头。
“为何”
她笑问道。
郭嘉一甩袍帘,轻轻跺了跺脚,笑的像个顽皮少年“不过为了练下盘而已。
甜瓜亦是如此,他拳头有力,寻常用惯了拳头,力都在胳膊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晚犹还傻乎乎的,见郭嘉径直往前走着,因事关儿子,遂又问道“拳头有力为何不是好事,这又有甚讲究”
郭嘉侧首,望着灰蒙天色中的夏晚。
她那风毛领子随风轻轻儿摆着,搔着她圆润的颊侧,漂亮的仙子一般。
他其实在外过不得夜,顶多今夜宫门下钥前就得回去。
人老了,就会贪财怕死没瞌睡,用在天下所有自私贪婪的老头子身上都是准的。
而李极恰就是这样。
近些日子来没有灵猫香可催情,他夜里又睡不着,就喜欢跟郭嘉谈兵法,谈用人之道,讲自己年青时的神勇事迹。
身为随军五年的参谋,郭嘉是如今整个朝廷之中,李燕贞之外,唯一能旗鼓相当的,与老皇帝自己聊一聊以往光辉岁月的人。
既在外过不得夜,他就很想搂着甜瓜和夏晚,多躺在一起一刻是一刻,可上一回在米缸山下唐突了她,再想哄回她的性子,怕是很难。
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哄着将她和甜瓜搂到一张床上去。
望着夏晚笑了片刻,郭嘉忽而道“在米缸山下,你可知咱们在一起了多久”
夏晚仍旧没懂他的意思,实打实道“三个时辰,大约更多”
郭嘉两眸舒舒,依旧盯着夏晚,忽而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半个时辰而已。
但若非你突然将我踢下去,至少一个时辰。”
到了整点,寺后的大铜钟忽而哐哐响了起来,整整报了四下,此刻已是下午的哺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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