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默闻言,更觉奇怪:“他执意这么做,有什么理由吗?”
“当然有。”
辩才道,“他说,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所以在这种地方见面最安全。”
萧君默哑然失笑,心想这种说法虽然怪异,却也不无道理,看来这个东谷先生郗岩定然是个与众不同之人。
日上三竿的时候,一个瘦长的身影沿着河岸朝他们走来。
辩才道:“来了。”
萧君默手搭凉棚一看,来人五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衣黑裤,皮肤也异常黝黑,若是晚上,恐怕走到跟前都认不出是个人。
随着郗岩一步步走近,萧君默慢慢看清了他的相貌,顿时有种不寒而栗之感——只见他脸颊和眼窝凹陷,额头和颧骨凸出,下巴尖得像一把锥子,身上也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
世上竟然有人奇丑若此,萧君默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
这样的人,一定经常被邻居拿来恐吓调皮捣蛋的孩子。
萧君默忍不住想。
郗岩不仅相貌奇丑,生性似乎也颇为傲慢,跟辩才照面时只微微作了一揖,道了声“见过左使”
,然后便背起双手,俨然一副居高临下之态。
“东谷,一晃二十余年不见,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辩才微笑问道。
“还好。”
郗岩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就把嘴闭上了,显然不准备跟辩才寒暄叙旧。
辩才无奈一笑,遂直言道:“东谷,想必你也知道贫僧此次来江陵的目的,闲话不多说,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
郗岩仍旧冷冷道,“只是不知左使取回方觞,意欲何为?”
萧君默一听“方觞”
二字,料想这枚觞的形状定是方形,正如玄观手中的圆觞是圆形一样,却不知谢吉手中那枚觞又是何等形状。
“不瞒东谷,贫僧取回此物,是为了完成先师遗命……”
“属下最后一次接到盟主指令,是武德九年的事情了。”
郗岩打断辩才,“如今左使突然说有盟主遗命,不知有何凭据?”
辩才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顿时一怔:“盟主当年把方觞交给你时,便已下了命令,来日无论是盟主本人还是贫僧前来,你都要无条件交还,怎的还要什么凭据?”
“属下说的凭据,指的是左使所言的盟主遗命,请左使听清楚。”
郗岩的口气十分傲慢,“看样子,左使似乎拿不出来。
也罢,你权且说说,盟主究竟有何遗命吧。”
饶是辩才修行多年,此时也不免有些怒气,但仍强忍着道:“本盟的宗旨是‘邦有道则隐,邦无道则现’,而大唐自建元以来,国运日益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是故盟主才会在武德九年向所有分舵下达沉睡指令,且盟主在圆寂之前嘱咐过贫僧,若大唐从此太平,便要择机解散天刑盟……”
“你说什么?”
郗岩非常震惊,“解散天刑盟?!”
“是的,这正是盟主遗命。”
郗岩冷笑:“李唐天下现在貌似太平,可谁知道李世民一旦驾崩,会是什么人上去当皇帝?万一是个暴君或昏君,天下岂不是又乱了?这时候解散本盟,不是愚蠢之举吗?”
萧君默万没想到,这个郗岩竟然对今上直呼其名,还好这是在墓地,身边只有死人,否则一旦被人听了去,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看来这个人对今上并无好感,连带着对大唐朝廷也毫无尊崇之心,才会如此强烈地反对解散天刑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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