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已不多了,沈风斓也不多废话,她开门见山道:“大哥方才进来也看见了罢?我这桐醴院昔日何等热闹,如今屋子里统共只剩了那么三两个丫头。
就是院子里留下的那些粗使下人,你瞧瞧还是从前神色么?”
自来要出嫁的小姐是娇客,即便在家中犯了错,也是万万不得怠慢的。
可沈风斓眼前的待遇,非但没有待嫁女儿的娇贵,连从前也不如了。
别的不说,只看方才在祠堂沈风翎的气势神态,对她这个嫡姐毫无恭敬。
从前她对沈风斓再如何窥视,面上的礼数和敬意也不会少。
如今连戏都不唱了。
沈风楼浓眉蹙起,他这双眉毛生得和沈太师几乎如出一辙,蹙眉时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说来也怪,沈风斓和他一母同胞,她却是个柳叶细眉,反而沈风翎也是这么一双浓眉。
他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开口道:“古妈妈毕竟是奴字辈,你出阁之后她便没了倚仗,府中内院之事自然只能交给柳姨娘和三妹了。
柳姨娘不是个心思纯良的,三妹对你更是有心结,父亲又对内院之事管得少。”
他望着沈风斓怜惜道:“你从宁王正妃成了晋王侧妃,头一二年想来是要受委屈的,那些公侯女眷少不得笑话你。
若是娘家再不为你撑腰,你这日子可怎么过?”
沈风斓听他分析得条条是道,省去了自己多少口舌,觉着十分轻松。
又听他话语中对沈风翎母女的心思一清二楚,既有些佩服这位常年不在家中的大哥,又有些同情沈风翎。
——她还真以为沈风楼看不出她的心思,待她和沈风斓一般无二呢!
到底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那个隔母的妹妹又心地不纯,沈风楼这样一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该眷顾谁,只是面上功夫做得好罢了。
既然他想得如此通透,沈风斓便不多绕弯子了。
“大哥若是真的疼惜我,便请大哥在父亲跟前说说话,再娶一位继母回来料理家宅。”
第28章续弦
沈风楼闻言一笑,“妹妹急忙忙地把我召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你放心吧,如今母亲三年孝期已过,堂堂太师府焉能没有当家主母?父亲可没糊涂至此。”
沈太师自然不糊涂,只是一直在装糊涂。
沈风斓撇撇嘴,解释道:“我知道父亲续弦是迟早的事情,可由大哥先提起,一来给了父亲颜面,总不好让他老人家自个儿巴巴地说想娶媳妇了吧?二来咱们可以荐个人选,岂不比让旁人进谗言要好?”
沈太师在朝堂上果决,在家宅之事上并不懂太多,到时候娶哪个还不是柳姨娘要说话?
若是这般,不如不娶。
这一点沈风楼倒真像极了沈太师,他有些惊愣,“妹妹居然连人选都想好了吗?”
沈风斓翻了个小白眼。
她原以为今日能省下许多口水,看他这对于续弦之事一窍不通的模样,只好细细说了起来……
“什么?你说让为父,娶陈家五老太爷的幺女陈绾妆为续弦?”
饶是沈太师这样的人物,听了自家儿子这番话也有些面红,只敷衍道:“此事不急,不急……”
沈风楼在桐醴院经过了一番指教,此时说起话来比当年金殿对答还要流利,且句句有理,“如何不急?父亲想想,母亲的除服礼已毕,家中这些年来无人主持内宅,发生了多少不像样的事?”
沈太师对着自己这个出息的嫡长子拿不出半点威严,他自小聪明懂礼,叫沈太师抓不住半点错处,想当严父也当不成。
这些年他外放沧州,领着区区县令的职位,政绩斐然,令多少朝臣夸口称颂。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张口必然有理,便安心听他说下去,“二妹妹两度落入水中,三妹妹当着孩儿的面唤姨娘为娘,孩儿还听说收拾二妹妹嫁妆之时,发现母亲的遗物少了许多……可见家中内宅不严,没有主母那些奴才自然放肆不堪了起来!”
这其中自然有夸张的成分,比如沈风翎绝对不敢当着他的面喊柳姨娘为娘,而沈风斓有一次落水是在长公主府,怪不得沈府内宅的奴才。
见沈太师微微沉思,他又补了一句,“叫人看着堂堂太师府内宅毫无礼法,岂不诟病父亲不知礼?倘若父亲分出半点心思到内宅,又怕有心人嘲笑父亲做女人的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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