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头看着黄色带棕色斑点的天花板,我能听到自己大口喘息的声音。
我感觉到寒冷再一次侵犯了我无辜的肉体,无辜。
哪家的留声机开着,唱戏的声音。
筝一类的乐器衬着,前面一个女声咿咿呀呀。
好像经历了一场冬眠之后的新生,我的心里,某一个碎裂的缝里,重新流出了一点伤悲。
这场麻木的梦,这种浮在梦上的冰川也似的现实,什么时候停止才好。
梦里梦外,到底该把握什么,才能扭转一切。
包括这个昏暗简陋的空间,包括窗外密不透风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包括现在所处的这种令人麻木的生活境遇,这种命运。
快点醒。
快点醒啊。
在这个冬天的下午,我醒来了,捡了一封信,然后又睡了过去。
2
这里的冬天挺冷,不过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暖暖的。
我信步走在正月十五夜晚的街道上,心里这么想着。
这里就像没有特别组织过的灯会。
纸糊的小灯笼两条龙过去,迎着风摇着,有些还是暗的,给人徒生寒怆之感,没有佳节的味道。
小摊变多了,身着厚实冬衣的人站在一根根的竹竿子后边,低声地吆喝着,这边是冰糖葫芦,那边是绸缎布匹。
天上云很少,没有星星,白色的月亮无依靠地悬挂在天空的某一个方位,无声地证明一种存在感。
我紧了紧我的麻布衣服;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出来透个气儿,译稿已经投出去了,浑身轻松。
所以尽管此时漫无目的,心还是有所向的,贪婪吮吸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快感。
我总算驻步在一个小木桌子前面。
“小伙随便看看,喜欢就买走吧。”
面前的中年妇女,戴着块大头巾,脸庞在身后灯笼映衬下显得通红。
木桌上摆满了各色搪瓷玩具,红光下看得不怎么鲜明,总之有各种动物,但一眼瞅准的,是一只小小的搪瓷老虎。
“这个多少?”
我说。
出门本没有花销的心思,但是却很果断地买下了这个玩具,一半是因为受工作压抑过久、拮据过多之后的释放,一半是因为,瓷———老———虎———,在我,从很早,就有一种别样的意义。
我将它抱在怀里,用手细细抚摸,圆,滑,质地很好;我又将它凑到眼前细细地看,借着周围的光,能看见它耷拉着的小耳朵,铜铃儿大的眼睛,长方形咧着的嘴,还有四颗尖尖的牙齿,显得那么顽皮可爱,好像就一刹那间有了魂魄。
我轻轻地把它,放在了双唇前,脚步快了起来。
我低着头,大约又走了两个街区。
倏地,从转角出窜出来一个黑影子,两人猛地相撞,我被硬生生地甩到了地上!
脑袋一阵疼,有点晕,我扶着头,微微挺起上身。
隐约中,那个黑影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嘴里杂碎着,“王八羔子要命啊,挡着老子路……”
,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过了数秒我才完全清醒,而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环顾四周,摆摊的人都望着我。
一个敦实的大叔走过来,将我小心地搀扶了起来。
我瞥了眼怀里的瓷老虎,用手摸了摸,大约没有损坏;跟那大叔道了谢之后,我要向前走时,发现地上有样东西。
应该是刚那人落下的;我蹲下来细看,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子,扁扁的,凑近看上面刻有某种花的图案;跌落时盒子被敲开,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有一支纤细的钢笔,还有许多细长的东西,反射着光,应该是木刻的刀具。
还未更加细看,突然右手边传来女性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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