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短袖单裤,呼吸着岛上温暖的晚风,好像置身于梦境之中。
这是过年吗?过年是这样的吗?人的一生中,有多少道理早在小时候就被定了型?
我闭上眼睛,先看见的是一个瘦弱的女孩,怀揣竹篮,手捏票证,摸着黑暗,顶着寒冷,孤零零地走在去菜场的小路上。
菜场里已经人山人海,虽然离开市还有两个小时,每一个摊位前都是长长的队伍。
偌大的菜场上空,只有几盏稀稀疏疏的日光灯,照在人们的脸上,好像抹了一层青白的灰,阴森森地嘴眼不清。
最前面的人是排通宵的,一个人看守着几个空篮或者小凳子(一个凳子算一个人)。
小姑娘排在队伍的后面,袖管上被粉笔编上了号码。
开市前,菜场里安静而有秩序。
时间一到,全乱了套。
她在人群里被挤到东挤到西,耳朵里灌满了喧叫和呵斥的噪音,轮到她时,小批量可选择的“珍品”
已经无影无踪。
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到了乐趣。
平时吃不到的黄鱼、蹄膀、皮蛋、冻鸭等过年的菜,就这样被装进了她的竹篮,沉甸甸地,她抱起就走,感到力大无穷······那种心情,比考试得满分获奖状还要强。
心花怒放之余,便叹息一年只有一次,太少了,太少了······
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过年,有艰辛,有拼搏,有收获,有期盼。
后来日子好过了,对春节的印象反而淡薄了。
那天晚上,我们围坐一堂,会喝的互相敬酒,不会喝的,在一边助兴。
酒过三巡,弟媳妇端来了一个大砂锅,这时,过年的感觉突然涌上了我的心头。
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啊,大年夜晚上必有一个色彩缤纷、热气腾腾的大砂锅。
多少年来,不论家境好丑,从来没有改变。
在国内时,我们每年和它相会一次。
砂锅由水晶粉丝垫底,上面堆着酱红的醺鱼、碧绿的菠菜、雪白的鸡肉,还有金黄的蛋饺像一个画家的调色盘,沉浸在香喷喷的鸡汤里。
“你还包水饺啊?”
我忍不住问弟媳妇。
蛋饺是砂锅的灵魂,没有蛋饺就不像过年。
“做,每年都做,过年嘛!”
她微笑着答道。
过年嘛!
就像我小时候上菜场那样,有那种跳一跳,就能摘到果实的执着。
我已经和蛋饺久违十几年了。
在美国哪有做蛋饺的条件?曾经试过几次,都没有成功。
看到蛋饺,就想起了小时候,奶奶教我学做蛋饺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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