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结私怨都可以,犯众怒却不行。
这是道,放在市井、江湖、庙堂皆准的道。”
这是那夜夏侯正南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也是夏侯正南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明时分,夏侯正南被婢女发现死在卧房。
翠植环绕里,鸟语花香中,一代枭雄神态安详,恍如酣眠。
然而他确实是走了,带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带着追忆往昔的伤怀,带着凶手必死的执念。
这个百岁老人或许有着这个江湖上最高强的武功,最庞大的势力,最深藏的情感,却终是,敌不过岁月。
白幡蔽日,哀声震天。
夏侯山庄,大丧。
乱作一团的侍卫婢女,逃的逃,散的散,十四位少侠被各自师父从牢里带了出来,摇身一变,倒成了守丧之人。
闻讯而来的江湖客三教九流,有虎视眈眈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纯凑热闹的,也有趁火打劫的,主持祭奠的圆真大师一一应对,总是护住了夏侯山庄最后的颜面。
但谁都知道,漫天纸钱里,一代武林世家,倾塌。
打下这份家业需要多少时日,春谨然不清楚,但他却清楚地看见,湮灭,只在一瞬。
七天之后,夏侯父子下葬,仁至义尽的各大派离开夏侯山庄,各自回家。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沉痛,但心里呢?
没了夏侯山庄,谁是下一个隐形霸主?杭家?青门?寒山派?
春谨然不想去思考这些,却总下意识去想。
裴宵衣说人心险于山川,夏侯正南说有多少种人心,就有多少种聪明,他知道他们都是对的。
可他仍不愿意这样。
从回到夏侯山庄,春谨然就没寻到与裴宵衣单独相处的机会,直到最后,他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那时靳梨云正抱着夏侯赋的牌位不肯放手,靳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发作,裴宵衣只得上前去夺,最后牌位夺下来了,脸上也挨了几下,激动中的靳梨云不管不顾,指甲在裴宵衣的面颊上划出浅淡血痕,隔着那么远,仍刺痛了春谨然的眼。
喧嚣散去,满目荒凉。
龙飞凤舞的山庄匾额下面,只剩孤家寡人的郭判,祈万贯,丁若水和春谨然。
纸钱的黑色灰烬被风吹起,带向空中,带向遥远,最终消失在天边。
郭判长叹一声:“什么富贵权势,都他妈黄粱一梦。”
祈万贯苦笑:“人活一世,总要有个奔头。”
郭判皱眉:“惩恶扬善,不比争权夺利强?”
祈万贯谨慎后退,躲到安全距离,然后露齿一笑:“郭大侠,道不同不相为谋。”
郭判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钱篓子。”
祈万贯眉开眼笑:“借你吉言!”
郭判再不想和他说话,转身来到春谨然面前,直来直去道:“听说夏侯正南死前找过你?”
山庄人多嘴杂,这个“听说”
的出处无从查起,春谨然也不愿深究,坦然相告:“是的。
他怀疑夏侯赋的死不是意外,想问问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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