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第二日,孟家便被查抄,一家老小皆被下放入狱,只有她一人幸免于难。
故而府中下人们都在背地里窃窃私语,说她是狐狸精转世,丧门星一个,害了自己的娘家,指不定日后还会连累二少爷。
这般说的人多了,闲言碎语便渐渐传到了孟氏耳中。
孟氏本还对自己这个侄女心怀愧疚,听见这些风言风语之后,仅存的一些歉疚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芥蒂与疑窦丛生。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孟蕙兰与言儿的这件事,言儿向来对蕙兰无感,就连多说一句话都嫌烦,好端端的他又怎么可能中了合欢散,还做出这等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丑事?
这窝边草吃的也太邪乎了点。
当时她本应多问一句,可实在害怕此事传出去,又被孟蕙兰红果果地躺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给吓到,觉得终究是自己儿子害了清清白白的姑娘,正室做不成,做个妾室还是行的,于是便什么也没有问径直便将她接回了沈府。
本以为这事便这样算了,谁想第二日孟家便遭此飞来横祸,府中流言蜚语不断,这让她不得不得好好审视这件事情。
当天晚上她便将沈睿言叫至房中细细盘问,沈睿言本惦念着当日孟蕙兰的威胁,不敢说出去,耐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和威逼利诱,还是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包括那天在树林间调戏林锦毓不成反被甩了两个耳刮子,包括孟蕙兰与他在亭子中密谋,以及绣芳院中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
孟氏又惊又怒,心头火纵起,甩手一巴掌就呼在沈睿言脸上,一手捂胸,一手颤颤巍巍地直指沈睿言,嘴唇胀成乌紫色,哆哆嗦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才颓丧地摔回床上,额上冷汗渍渍,一双眸子微阖,若不是胸膛还在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真与死人无异。
沈睿言吓得“噗通”
一声跪倒,膝行至母亲床榻边,慌得只知道流眼泪,除了攥紧母亲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孟氏缓了好一阵子才觉得有了些气力,身子也没那么疼了,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瞧见身边哭得涕泪交加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失望迷茫愤怒一起摧残着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
“孽障,孽障啊……”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开口,“我早就让你莫要去招惹那林锦毓,你偏不听,连我都要忌惮那沈睿之三分,你怎地就如此胆大!
连累了你舅舅一家不说,你可如何是好?他那样睚疵必报的一个人,如何才能够放过你?”
沈睿言吓得只知道抹眼泪,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这次,是被孟蕙兰害惨了!
他这样想,孟氏自然也想到了,她咬牙切齿地恨骂道,“此事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孟蕙兰那个贱蹄子,好好的汉子都被她给带坏了!
果真是丧门星一个,害了娘家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们!
言儿,依娘看,你尽早的把她给做了,然后告诉你爹,把罪过都推在她身上,有你爹护着,料那沈睿智也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沈睿言抬起一张惊惶的脸慌忙摆手道,“娘,使不得使不得呀,那孟蕙兰手中有儿子的把柄,我若是将此事说出去,那儿子的命也就快要完啦!
娘,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儿子不敢……”
孟氏正要欠起身询问是什么把柄,孟蕙兰已经托着药碗推开了房门。
沈睿言慌忙在孟氏的眼色下胡乱抹了把眼睛,迅速起身站至背光处。
孟蕙兰是什么人,早已在进门时便将一切尽收眼底,瞧见沈睿言和孟氏一脸怪异,见她进来脸上一片慌乱,心中便大概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左右离不开自己。
“太太,喝药了……今儿觉得身子如何?可好些?”
孟蕙兰在床沿坐正,舀起一勺汤药吹凉了便往孟氏口中送去。
她的脸色很不好,面容白中带青,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
许是家中犯事的缘故,本是新嫁娘的她穿着一身黛色的衫子,鸦青色的裙子,一头乌压压的发盘成老式的妇人发髻,好像一朵水灵灵的花正在走向枯萎,你有心去拯救,但却无能为力。
孟氏瞧见她这个样子,也颇有些心惊,孟蕙兰青白的脸面上勉强挤出的笑容望在她眼中,就像濒死之人残存的一丝对尘世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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