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守灵?”
林瑧坐在凳子上没起身,只抬起脸轻蹙着眉看他,“你知道你有多久没休息了吗?”
钟翊准备去拉林瑧起身的手指在空气中蜷了蜷,“刚才不是在车上休息了几个小时?够了。”
然后自顾自地又开始说:“这里离市区不远,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酒店。”
林瑧依旧没动。
说真的,他不愿意待着阴暗空旷的殡仪馆灵堂里,但又更不想现在一个人离开,把钟翊一个人扔在这儿。
钟翊看林瑧一脸抗拒,只好俯下身,蹲在他脚边。
他们高低姿态顷刻间转变,于是林瑧只能又低下头和钟翊对峙。
“你不是怕?而且这里不能开空调,很冷。
市里的酒店有暖气,你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坐飞机或者高铁都能回申州。”
林瑧连僻静点的夜路都不敢一个人走,看完鬼片能睁眼到天亮,大学的时候学院里有知名的教授过世,他硬着头皮被外公外婆骂也没去灵堂献一束花,一桩一件钟翊再清楚不过了。
可他倔脾气上来的时候,钟翊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跪灵的蒲团下垫着厚地毯,钟翊把地毯挪了个位置,放到靠墙的角落里,又把蒲团叠起来,再回到车里取了这两天被物尽其用的靠枕和毛毯,只想让林瑧尽量坐得舒服点。
被送进来的玻璃灵柩里除了遗体还堆满了白色的鲜花,冬日里白菊正是季节,开得热烈又大团,把干瘪枯瘦的小老头儿藏在中间,竟然还显出一丝阿爷活着时从未有过的圣洁意味。
钟翊给林瑧铺好的位子正好看不见灵柩里的人,他自己就剩了一个陈旧单薄的蒲团放在灵柩尾处。
工作人员推好灵柩后便走了,替他们关上了大门。
钟翊走过去跪下,磕头上了三炷香,穿着黑色棉服的背脊挺拔如松。
灵堂大门紧闭,山雨砸在玻璃窗上敲出凄苦冰冷的鼓点,让本就阴沉的气氛更加寒冷。
林瑧累极了却睡不着,看着钟翊一动不动在蒲团上跪了两个多小时的背影发呆。
时间过了午夜,林瑧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钟翊,过来。”
钟翊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转头的同时慢慢起身,他跪得太久又穿得单薄,膝盖有些僵硬。
长腿迈出的步伐没有往日稳健,逆着烛光朝林瑧走过来。
他又在林瑧面前蹲下,这次林瑧坐在地毯的蒲团上,所以两个人正好平视。
钟翊开口,声音暗哑:“怎么了?”
林瑧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又拍拍屁股旁边的地毯,“过来给我靠一会儿。”
钟翊很听话,乖乖坐了过去,分享了林瑧半张温热的毛毯。
后背靠着墙,但有个抱枕垫着,所以也不算冰冷。
林瑧把抱枕给他了,自己往下躺了躺,把头枕在钟翊胸前,钟翊一只胳膊绕在后面,扶着他的肩。
灵堂空旷寂静,两个人相依而坐,今夜注定无眠,似乎是个谈心的好时机。
林瑧在等钟翊开口,可钟翊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胳膊,似乎想将他哄睡。
手指和棉服表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摩挲声,林瑧静默了一会儿,抬手拉住了钟翊的手指,制止了他无用的行为。
他仰头顶着钟翊的胸膛,倒着看钟翊,表情无奈,主动开口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黑?”
钟翊对林瑧的了解,很多都停留在只知其果、不知其因的阶段。
但在20岁的钟翊心里,林瑧愿意让他触碰已经是恩赐,他的好奇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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