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我和徐光照按着晚上商量好的路线,进了帝京西市,吃了李记小笼包,喝了六坊豆腐花,去凭雨楼说书馆的说书客讲了三个故事,出来之后装作百无聊赖的模样“误打误撞”
进了斜对面的状元书屋。
状元书屋正如其名,是一家专门经营应试教材的书屋,书店老板编写的《三年殿试五年模拟》深受来帝京参加殿试的各府考生的喜爱,每次书一印出来,三日之内必脱销。
此书屋卖书的门面虽然不算大,但是占地面积十分宽广,因为穿过门面就是大片大片的印坊——程遇便藏身在这里。
书屋的老板名叫陈兰亭,曾是我手下的将士,十年前随我打仗时右腿受伤,此后便弃了武夫路,走了文人道,隐居帝京西市,专心研究起考试来。
寒暄几句后便穿过书店进了印坊,清晨的日光稀疏而温朗,池塘荷叶底下里的鱼苗听到脚步声便四散而逃,偌大的院子里全是纸墨香。
此处的匠人都是苏老板的心腹,见我们进来也依旧不慌不忙不观望,各自忙着手上的事,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这些人打眼一看虽与普通人无异,但细看之下便现每一个人的脚步都轻巧而敏捷,没有十年八年的习武功底是到不了这种程度的。
视线越过这热闹的景象,停在我平素里连想都不敢多想的姑娘身上。
她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一件灰蓝色斗篷,左手捏着一卷书,右胳膊圈着怀里的瓷碗,几只又胖又懒得橘猫窝在她脚边寸步也不挪动,清淡的日光在她侧脸轮廓上落下一圈金色的影子,她随意挂在耳后的头有几缕垂下来,路过玉白的脖颈,落入暖融融的斗篷里。
本王不由得看痴了。
过了会儿才听见徐光照悄声道:“半年前,这些猫还都很瘦……”
我明白他的意思,时光是个养猪场。
可为什么唯独我的阿遇越来越瘦。
她终于现我们,怔怔地转过身子看我们,日光随着这动作跳到她背后,散成明媚一圈光影。
三年化成一瞬,一瞬走过三年。
她着实反应了很久才确定是我们,紧接着满脸欣喜地同我挥了挥手,开口的时候声音清甜悦耳,一如三年前那样:“卫期哥哥!”
本王着实不济,只这一声,脸皮便滚烫滚烫,仿佛一壶热茶从耳根浇下去,一路漫延至唇角。
低声吩咐了身旁的两位:“陈老板可以带着本王的副将去印坊里逛一逛,学习一下书籍是如何印刷出来的。”
二人清咳几声,便三步并做两步地逃开,甚是识趣。
我走到程遇身旁,半跪在她面前,脚边的猫倦倦地啃着我的衣袍像是要把我赶走。
抬手轻轻捏了捏那张清瘦苍白的脸:“阿遇。”
她把额头送过来贴近我的肩膀,窝在那处轻快一笑,道:“三年一个月零六天,你终于来了。”
我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忽觉得三年以来,那清晰的焦虑和等待的漫长统统化作泡影,在我的心脏深处破碎开来,激起又酸又涩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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