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舱里堆了些杂物,靠墙一隅挂了张皂色的粗糙帘幔,后头也不知藏的何物。
帘幔前的空处不见桌椅,只角落里垒了一摞蒲团。
船家老大取了三个蒲团来扔在地上,随后又有船工送来简单食盒。
“船上没什么好吃的招待,启程时带了些肉干,还有点枣糯团,胡乱凑活着下酒吧。”
船家老大揭开食盒盖子,爽朗地招呼二人坐下。
赵荞与贺渊挨着坐下,向船家老大道了谢。
船家老大递了两个装酒用的空土碗给二人。
“对不住,他眼下还不能喝酒,”
赵荞笑着将两个碗一并接了,对船家老大歉意道,“出来前醉酒磕破脑袋,伤还没好全,大夫交代要忌口,酒是头一桩。”
船家老大倒也没勉强,改丢了个水囊给他“那就喝水吧。”
于是就吃吃喝喝地闲谈起来。
近几日赵荞都没再试图接近船家老大,这显然使他松了些许戒备,态度是很弛随意的和善。
赵荞一面绘声绘色与面呈酡色的船家老大聊着,右手却背在身后,折横着揪住身侧贺渊的衣服。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最多就是小夫妻间的亲昵,但她其实是紧张的。
她汲取了上回教训,没有再冒进地急于探究问,就顺着船家老大的话头天南海北漫无边际,天花乱坠、绘声绘色,将船家老大聊得连连拍腿,笑得前仰后合,那酒一碗接一碗地喝。
船上用于暖身的酒都廉价而性烈,那半坛子酒多是进了船家老大腹中,喝得又急,此刻面上红得很,说话舌头都有点大了,但眼神瞧着还清醒。
“……之前咱不是聊过‘赛神仙’么?”
船家老大放下酒碗,懒洋洋靠着墙笑觑贺渊,“就之前被您踢伤的那人,还记得吧?您二位瞧着他是不是疯疯癫癫?其实他是因妻难产而亡,心中悲痛执念化解不开,于是请了‘赛神仙’。
不过他机缘没对,一时妄念跑岔道了才成那副模样的。”
赵荞先是“哦”
了一声。
沉吟片刻后才做恍然大悟状,以食指隔空虚点向船家老大“诶诶诶,我听着这话怎么……”
她心跳得很厉害,周身急剧升温,自己都感觉面上笑容是僵的。
在船家老大看破端倪之前,贺渊轻揽了她的腰身,将手中水囊递到她唇边“瞧你,酒量不好就别喝那么急,船家老大又没催着你喝。”
沉嗓浅清柔和,似有点淡淡责备与心疼。
赵荞耳畔更热,纷乱的心音却奇异地趋缓。
她靠着贺渊,笑得双眼弯成月牙,饮了一口清水后,才又对船家老大道“您接着说。”
船家老大笑呵呵又端起酒碗“我瞧您是聪明人,有些事咱也不必说破不是?反正,我若知道什么那也是听来的。
真真假假那可保不齐,信不信在您。”
他半含半露,并没有正面承认自己就是“希夷神巫门”
的人。
“那是自然,跑江湖的谁还能不懂规矩了?我就小小一个说书班子,惹不起事的,聊几句闲话而已,”
赵荞笑意疏懒地咬着一条肉干,在背后揪住贺渊衣服的手攥得更紧了,“您说的这事儿吧,毕竟官府讲了碰不得,我也不知能信不能信。”
想是察觉了她的紧张,贺渊揽在她腰间的长臂收了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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