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禁足的日子,便是从这一个阳光灿烂的晴明午后开始的。
朱红色的阔大宫门“吱呀”
一声从身后紧紧合上,便是锁链重重锁住的声音。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再打开会是什么时候。
延禧宫的宫人们慌得眼泪都下来了,忙不迭地跪了一地,却不知该对着谁去跪。
海兰在后殿亦被惊动了,惊慌失措地奔过来道:“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延禧宫的大门锁起来?”
如懿站在庭院中,缓步拾上台阶,阳光透过落尽了翠叶的光洁树枝斑驳地筛了满地。
那样清冷的日光从天空倾泻而下,抬头望时,能看到九重宫阙的琉璃碧瓦在日色下闪耀起冰雪洁白一样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离她真是遥远。
如懿轻声说:“不要怕,我只是被禁足而已。
延禧宫的角门还能出入,是为你留的。”
海兰眼底含了稀薄的泪花,不安道:“姐姐,才安静了这些时候,咱们的日子就这么难过么?&1t;”
如懿望着远处宫阙重重,琉璃瓦上浮光万丈,神色平静得如阳光照耀下的冰雪:“有时候日子安静并不等于难过。
你安心就是。”
禁足的时光幽寂而难耐,隔绝了出入,每日所能见的,不过是一方四四方方的小小蓝天。
如懿用来打时光的,不过是让惢心和阿箬把库房里的各色丝线都选出来一一整理。
这是十分费工夫的一件事,每种丝线分门别类,浸在拧了各色鲜花汁子的滚水里煮过。
玫瑰汁子配玫瑰红,杜鹃花汁配杜鹃红,芙蓉花汁配芙蓉粉,飞燕花汁煮久了是淡淡的明蓝,栀子花汁配了淡淡杏黄的白色,香蜂花兑了薄荷配蓝紫色,一一都是费尽了心思的。
连黄色的要绣作花蕊的丝线,也一一用柠草汁子和番红花汁一起煮过,带了清新之气。
而绿色呢,更是麻烦,配着藿香、杜衡、薜荔、菌桂、迷迭香、百里香、山桃草等香草,煮成芬芳的秾翠明艳。
海兰来看她时不免长吁短叹:“姐姐还有心思做这些事,妹妹这些天出去,整日里见王钦在追查那些散布流言的奴才,一个一个都吐了口儿,说是从延禧宫这里听来的。
再这样下去,恐怕皇上不只是禁足,而是要对延禧宫上下一一用刑审问了。”
如懿笑吟吟递了一把松石绿的丝线给她:“你细闻闻这个,我放了芳芷、木根、兰茝这三种香草,是不是别有一种草木清香,好像春天已经来了?”
海兰无奈接过,却并不如如懿所言去轻嗅其味,愁容满面道:“姐姐是盼着春天来,妹妹却看着好像这冬天过也过不完似的。”
她忧心忡忡:“一旦坐实了流言为姐姐所传播,损害皇室声誉,该如何是好?”
如懿这才抬道:“王钦找了多少人了?”
“总有十来个了吧。”
如懿轻轻一笑若淡淡的云影:“十来个人,要置我于死地也够了。
可是你猜猜,若要置王钦于死地,几个人才够?”
海兰眼底浮起深深的疑惑:“姐姐的意思是……”
如懿看了看窗外浓墨般的天色:“我能有什么意思?对了,这些日子都是谁陪着皇上?”
海兰道:“宫中流言纷扰,皇上也很少召见皇后,多半是嘉贵人和慧贵妃伴驾吧。
如今怡贵人有孕,宫中妃嫔倒也常去探望怡贵人,听说慧贵妃也去得很勤快呢。”
如懿道:“宫中的嬷嬷们每常说,坐胎药喝下去,也得多沾沾有孕之身的孕气才好呢。
慧贵妃盼子心切,一定会去的。”
海兰看着眼前缠绕一团的丝线,烦忧道:“这也罢了,慧贵妃每每特意从景阳宫经过咱们延禧宫,都要伫立良久,感慨姐姐境遇凄寒。
于我看来,她不过是幸灾乐祸罢了。”
如懿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她若喜欢,便由着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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