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海涛哥都在听:扬鞭催马运粮忙,这个曲子是轻快、流丽的,它正在吹走我心头的乌云,它是一群奔腾的马,背坐着一群农民,挂着满满的粮袋子,他们是在无私的给国家交公粮,粮袋子重。
马的闪电般的蹄子:“得得。
得得。
得得”
,是轻松的,他们的心曲,洋溢着千古未有的清新气息,他们的眼睛是明亮的,看见了一个民族主人的历史重任,他们在那个时代当家作主人,那是流丽的笛音。
王二麻子一脚一步走进门来,房东大娘也抱着小女孩过来了。
来了几个车工、几个刨工,有的向我点头,那是和我说过话的,认识的;有的向我点头微笑,那是认可我和他们在一起的。
“兰工,师傅的笛子,你一定要好好听哦?”
那是我叫得出名的刨工,就在端面铣旁边。
他们侧耳聆听我师傅吹奏的笛音,唤醒他们沉睡中的记忆,想象中的前景,现实中的场景。
我师傅吹起了《鹧鸪飞》,我好像看见有一群鹧鸪在黎明向东方的大海飞去,先在黑黝黝的春林中摸索,穿过密叶铁枝,也许它们头撞到树身、撞到树干,眼睛被树叶划碰、划伤、划刺眸子,但它们的方向不会改变,它们在寻找可以看见太阳、可以一眼看见太阳的大海。
越过诡异的山岚、魔怪的山岗,枫林暮色幽,松林夜色浓,江晚正愁,鹧鸪正忙,不像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乞枝而栖,它们寻找舞会之所,歌唱之夜总。
在杂树林里看见他们的舞会,香樟树林里听到它们的歌唱,这是清癯的笛音,钻心的曲子…
最后,我师傅吹起了海螺,“呜。
呜。
呜…”
在我听来,好像有一只公牛在哭。
厂里有人喊:“老板回来了。”
老板预定是明天回来的,看外面天已经大亮,听我师傅的吹奏的笛音,竟然忘了时间?不,我知道,我们是有意的,因为师傅们今天要行动。
但老板回来了,显然,我们之中有人向他告密。
我们正常上班,老板来回在车间人行道上走动,他身上的法国香水味很远就能闻到,他看起来是个二十七八的帅小伙,穿着洁白的长袖衬衣,棕色的头发,就是脖子有点长,他身子也长,在本地,身长也是身高的意思,和古人所谓身长八尺意思差不多。
见到他,总是在打电话,我正替他担心:这样从早到晚被电磁辐射和信息辐射干扰,会不会伤害脑子?他的眼光是带点恨意的,好像猫头鹰正在寻找雪地下老鼠的红外线。
他不理我,好像我这样的姑娘,根本不在他眼里,我的磨床在不停地左右摆动,车里人的说话声被机器的轰鸣盖住,要在一两米之内才能听得清,他走过来,眼光投射到我的磨床上,看看磨什么。
在车间,我几乎没有看见过他脸上有过一丝笑意,他是富二代,前年他父亲全权委任他管理麒麟公司的生产,他还有一个哥哥,好像不成材。
他走到我身边,看看我的磨床,磨床活着似的来回摆动,乳白色的切削液从油管喷出,射到被磨的工件上,砂轮与工件平面摩擦产生红的烟花般的火花,切削液就是给摩擦产生高温的工件降温。
老板平时不过来,也从没过来过,我想;今天有时时间看我干活啦?
我磨的是一个又高又大的轴承座的平面,铸铁的材料,他问:“是英国的机组的还是西班牙的,我说:”
是西班牙的,老板你辛苦。
“
我工具箱边没有凳子,但有废轴承座上面铺了纸箱子,是可以做的,我指一下那个座子说:”
老板你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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