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看着我啊!”
他扬起头大笑起来,语气里都是再也掩不住的疯狂,“你看着我,有本事用你的眼睛看看我啊?总是低着头,你是不是不敢看我!”
面前的人忽然间浑身一颤,随即慢慢抬起了眼睛,看向他。
这是樊忠第一次看见他的正脸。
面前的青年白皙而清秀,面容好看的甚至令人忍不住失神,连村里最俊的姑娘也不能比上这人分毫;可他一眼看见的,却是那双眼睛。
那是他这辈子看见过的,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双眼睛。
他在浑身颤抖之后,突然间反应过来了些什么,连嘴唇都开始战栗:“你......你听得懂?”
这个魔鬼,对他说出的话做出了反应!
他的心头都猛地提了起来,几乎是失声喊道:“你是中国人!”
可是这次,疯子再没有一点反应了。
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唇,随即慢慢勾起一个丧心病狂的笑来,将已经烧的冒烟的烙铁,毫不留情地印上了他的胸膛。
他是汉奸。
这个想法日渐一日在心中清晰起来,在无数次晕眩又醒来的间隙,樊忠一点点拼凑和还原了与这位疯子少佐见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最终恨不得扑上前将对方撕成破碎不堪的血肉。
他是汉奸!
他明明是中国人,却要反过来,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同胞!
这样的恨意比对那群禽兽的来的更加猛烈,樊忠甚至打定了主意要去折磨对方。
怎么折磨?他不过是阶下囚,没有别的方式,他不知晓对方究竟还有多少残存的人性或良心,便干脆在每一次疯子前来时,旁若无人地讲起他和他的姑娘的故事。
那个攒着过年的红布预备着做嫁衣的姑娘,说会与那双精致的绣鞋一同嫁与他的姑娘,那个笑起来眼睛忽闪忽闪,睫毛浓密而纤长的姑娘......
他一点点地讲,疯子就默不作声地听。
可尽管如此,残忍的酷刑也从未有一日停下过。
樊忠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忍着剧痛,终于与对方讲到了最后的故事。
最后看到的,那个被欺凌后还剖开了腹部的姑娘。
她手里还死死握着那双绣鞋,忽闪忽闪的眼睛从此再也没有闭上。
他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拼命想将她的眼睛阖上——可是不行。
他曾经征服了耕牛的手也不行。
它们仍然固执地大睁着,愣愣地看着这天空。
他讲完了最后一段,然后他终于看见了疯子的反应。
他仍旧深深地低着头,可在他军装的衣领上,却分明多出了几滴深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液体浸透了,残留下来的印记。
啊,樊忠嘲讽地想,看啊,这个魔鬼还有心。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在导演喊出cut时,楚辞仍然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他的反应实在太过不对劲,唐元赶紧小跑着上来看他,这一看,就被对方脸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惊了下,连声音都不由得颤抖了:“我的祖宗啊,你没事儿吧?”
楚辞的目光没有任何着落点,空荡荡地飘在空中。
他手痉挛似的在空气里抓了抓,没有对唐元的话产生一点反应。
几个老演员凑上前来一看,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入戏太深了。
你先带他去把衣服换回来,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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